左姓捕头离去之前有言在先,让众人在客栈中稍候片刻。
尽管左虞说话时并未摆出捕头架子来,但官府积威已久,便是连心中有事的吴讳都没有异议,乖乖等着。
此时的客栈一楼。
周万通最终还是没有将钱送出去,这让他无比感慨。
心中愧疚,与吴讳又没什么话说,只好让人从后厨取来一堆精致糕点招待众人。
自己沏了壶好茶,向吴成松聊表歉意,态度诚恳,再无半点歪心。
二老旁边临时摆放的方桌坐着杜九儿和姜小醉。
吴讳学武的第三个月起,总是接二连三的往家中带肉,小丫头的身体也随之好了许多,不再如刚来时那般瘦弱了。
身上穿着吴讳给她买的过冬新衣,乖巧得像个瓷娃娃一般,让杜九儿很是喜爱。
此时这一大小小正互喂糕点,什么“大姐姐小妹妹”之类的称呼不时飘出老远,很是融洽。
吴讳独坐一桌。
趁着这忙中偷闲的寸许光阴,他正在研究自己的掠天葫芦。
从在这个世界醒来他就知道,这葫芦就是他的立身之本。
可用了这半年时间,他也只摸索出了葫芦空间、武技功法幻境、积攒能量、吸收武材等几种用法。
此前他吸收二品武技又出现了新的变化,今日又见葫芦吞诡,这让他有了新的猜想。
“吸收经验会不会与功法武技的等级有关?
以武技撼山拳为例,武技等级不入流,我吸收经验就相对容易,能全程保持自身的清醒状态。
一旦功法武技变高,吸收经验就会随之变难,因此才会出现直接沉沦在幻境中的现象?
野狗、玉弩......”
方向很模糊。
葫芦除了吸收能量和发现武材时会有轻微异动之外,其余时间与死物无异,自然也不会提醒吴讳什么。
因此关于掠天葫芦的诸多特性,吴讳这个使用者一直都是结合自身实践慢慢摸索。
“葫芦为什么能吸鬼?
秦玉弩曾说,所谓诡物,乃天地阴力与人怨结合所生。
我是否能理解为,如凶魂厉煞之类的诡物,也是能量的一种?”
......
不知柳仲用了什么手段。
半个时辰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周熊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经随后而来的柳仲告知众人才知,在用了半株大药以及吴讳给的人级血药之后,周熊不仅补回了脊中血髓,还增加了将近半年的血气修为。
众人无不唏嘘,周熊这一遭,虽然啃了半个猪腿,又差点遭奸人暗害,却也算大难之后得了后福。
只不过这代价有些大,不仅耗去了家中原本留来给他突破雷音的半株大药。
还用了吴讳整整一瓶人级血药......
周曦下楼之后,全程没有提哪怕半个谢字。
这让已经准备好一肚子腌臜言语拒绝他的吴讳多少有些失望。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欣喜。
吴讳想了很久才想通。
只有流于表面的朋友之间,才会整天将谢谢报答挂在嘴边......
“我给你说啊老吴,真是咄咄怪事。
我与你分开之后,看到路边有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孩。
这大冬天的,浑身冻得青中带紫。
还说什么好孤独,让我去陪他玩,我心一软,就想着带他去买身棉衣。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是诡物,也就是各类话本故事中所说的鬼,不用怕,你我皆是血气有成的武人,寻常凶魂不敢近身。
等你突破九牛了还能揪着鬼揍,眼下你因祸得福多了半年的血气修为,可不要浪费了。
好好练拳,不要懈怠。
这次附在你身上的小鬼头,应该是诡物中的厉煞,属于比较诡物之中比较厉害的那一类。
这么大一条汉子,你别跟个娘们儿一样心慌慌的看着我行不行?
就算再遇到,不是还有我吗?”
吴讳想了想,建议道:
“也给你家老头子说说,近段时间不要去人少的地方,常人血气虽弱,可也能积少成多,人一多寻常诡物便不敢靠近。
官府近期应该会颁布相应的公告和措施,不过要是你身旁有人被附身,尽可来寻我。”
吴讳说到这里,忽然凑到周熊耳畔,小声道:“你是知道的,我最近在攒钱买房,就当接活了。”
吴讳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是一箭双雕,不仅能积累财富,还能加快葫芦能量的积攒。
周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也建议道:“这办法好,嘿嘿,不过穷人就算了,咱去薅富人的羊毛。
特别是那种有点小钱,又请不起武人供奉的小富人家。”
吴讳深以为然。
“人多不惧诡物,说得好!”
清朗人声从外传来。
房中众人皆循声回望。
只见客栈东墙,片刻前才见过的左大捕头弓腰屈膝,跟在一名墨衣中年身后,正在观察那个被霍淳靠出来的大洞。
见众人呆愣,左虞跨步挺身,高声道:
“卢大人当面,尔等还不见礼?”
一语惊醒梦中人,还是周万通懂事,忙跪地高呼‘草民拜见大人’。
有人带头,其余数人纷纷效仿。
诺大的客栈中,眨眼只剩两人站立。
吴成松功名在身,只是站了起来,垂首低眉。
吴讳却是单纯的不习惯!
竟然是他,知县卢延山,毫无争议的九峰武道第一高手!
他为什么会来?
就在吴讳思绪纷飞,还在迟疑该不该入乡随俗的短暂间隙,整个客栈中已经只剩他和自家老爷子未行跪礼了。
“小兄弟!这是咱知县大人!”
左虞有些着急,小跑过去附耳提醒。
这般大才,若是因为不识礼数而葬送了本该到来的大好前程,岂非人生大憾?
“免礼免礼”,卢延山的目光也锁在吴讳身上,“本官未着官服,便只是卢延山而已,诸位快快起来。”
众人起身,却只有站着的几人发现吴讳未跪。
吴成松是更加笃定‘讳儿果真为朝廷办事,恐怕官阶不小,起码与知县平级,不然早就跪了’。
左虞是暗呼古人诚不欺我,只要才能达到一定程度,果真可恃才傲物。
卢延山见吴讳此种反应,却是直接认定他肯定已经得了那位大人的某种承诺,不然民见官,岂会不跪?
毕竟是救命大恩,救的还是一位灵窍高手的命,这小子又怀有一身惊世武才,许下的报答承诺岂会差了?
可实际上,等吴讳反应过来想入乡随俗的时候,众人已经起来了。
他只是单纯的没有机会!
“这里不是人人平等,我这习惯不改不行,炎朝天子统御万民,跪便跪了,又不会少块肉。
古时先贤,凡是皇帝治下,又有几人不跪?
何况我现在只是小小平民,下次再这样,恐怕要遭。”
吴讳一番反思,见卢延山径直向他走来,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小兄弟对于诡物似乎很是了解啊。”
吴讳心中一沉。
他方才和周熊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正是想着诡物已出,将防备消息借这房中数人的口传出去,能救一人是一人。
不曾想这一时善举,竟引来了卢延山的注意。
秦玉弩的事办得如何了?
卢延山变节了吗?
他是好是坏?
想起那夜与秦玉弩的交谈,吴讳顾忌极多,心念电闪,两手抱拳,恭谦应道:
“让大人见笑了,晚辈仅是偶然在一卷古书上看过关于诡物的记载而已。”
吴讳知道拖延无用,但他就是要拖。
反正就是胡扯。
你要问什么古书,我就说书封朽烂,看不清楚。
你要问古书在哪儿,我就说摆摊卖掉了,买的人也不认识。
卢延山似笑非笑。
毫无征兆的,一股如泥沼般粘稠的沉重压力陡然将吴讳笼罩!
先天武域!
吴讳双膝一沉,一颗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完了完了!老秦恐怕出事了,被卢延山堵在这里,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