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临淄。
田鼎方才离开魏国的时候,一些有心人便收到消息,等田鼎回到齐国临淄,莫说齐国临淄城,就是琅琊、莒城等偏远的大城,早已有数不清的士族前来恭贺田鼎,至于因何恭贺,每个士族都有各自的理由,不过目的都是只有一个,那便是与田鼎交好,送礼到田府。
这种事情在对于世间底层士族以及底层百姓,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不管怎么看,世间哪里会有人,挖破心思想破脑袋也要赶着送贵重礼物给别人。
这样的人,他们怎么没遇到,也没见过。
虽说十二月冬雪节气,但在田府大门外,以往宽宏少人的街道,此刻驻满一辆辆样式不一,却皆是精致好看的马车。
四周满是穿着绸衣,带着挂坠玉饰的男子在互相攀谈,数量多到犹如贩野菜的地方一般,熙攘嘈杂的声音络绎不绝,一个个红观满面,欢笑着的孩童在追逐打闹,时不时引得一些白皙貌美的妇人停下交谈,嘱咐自己孩童注意别撞到人。
大门下。
田府的仆人站在门口,来来往往间,几个仆人拿着笔墨以及竹简,登记着眼前由其他仆人抬进府邸的礼物,额头满是汗水,好不容易登记好一箱中的礼数,方才抬走,就看到后面还有摆满街道两旁,望不到头的木箱需要登记,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多。
府邸的院子中。
“云繁兄此番前来,想必定是带有贵重之物?”
“唉,小物件,不过是海中奇珍!”
“云繁兄如此藏拙,恐怕此番前来,定是有所准备!”
“哈哈哈哈!
!”
诸多年轻士族年轻子弟在院子内攀谈,有说有笑,而与家族长辈不同,这些士族子弟此番前来,更多的注意力,并非是在田鼎那里,而是此番来到这里的美人。
田鼎归齐,来到这里的士族,不少人都带着族中女子过来,甚至王室宗亲那里,也不例外,而其中,不乏一些姿色貌美的美人。
大点的,小点的,全都有。
谁都想趁着这个机会,过过眼福,若是碰上心动的女子,也好和家里商量,能否婚娶,能来到这里的士族,没有一个背景差的。
“不过听说田大人之女,田非烟有倾城之颜,不知是真是假!”
“我也听说了,可惜来到田府已经两个时辰,都未曾碰到!”
两个士族男子正在议论间,突然看到远处走廊下,几个姿色貌美的女子走过,纷纷停下交谈,看了过去。
院子内其他男子也都见到那些女子,而其中,绝大部分男子的目光,都控制不住的汇集到其中一个女子身上,若是那些女子都是大美人,那么吸引住他们目光的那个女子,则是更胜几筹。
齐国独特的白色衣物,乌黑盘起的长发垂吊在双肩,与其他女子谈笑间那美眸与俏脸薄唇,都让人挪不开眼。
直到那些女子走后,许许多多的男子方才回过神。
“方才那女子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
“那是栾氏之女,栾谷冬!”
在众多男子疑惑的询问之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出那女子的名讳,这时候众多男子方才纷纷恍然大悟,原来那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栾氏美人。
想到这里,不少男子有些失落,毕竟这里可是田府,栾氏带着栾谷冬前来,恐怕是联姻。
“听说次子田濉也已经选好良配,原来就是这栾美人!”
“应该是她!”
能站在田府院子内的士族子弟,无一例外,都是一方权贵之子,被族人寄予厚望,搁在其他地方,那是妥妥的无人敢得罪,但在田府,他们可就不敢造次。
很多名门外族的子弟见到那栾美人之后,就是心中再有念想,然而随着田府二字浮现在脑海里,打个寒颤过后便纷纷作罢。
田府,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后院之中。
田琮、田濉兄弟二人,正在陪着一些士族子弟闲谈,这些人中有熟人陈盱,也有恰巧在临淄的楚国氏族,熊原、隗岳、屈荣等子弟。
至于这些楚国贵族子弟为何在此,其因还与楚王之死有关,如今楚国乱糟糟的,连楚王以及王后都会被杀,很多士族担忧在楚国混乱的局势下,难以独善其身,恐有一日重蹈李园一族被灭的事情,故而纷纷让族内一些年轻子弟,很早之前便离开楚国,来到繁华兴盛的齐国临淄居住。
交谈间,随着栾谷冬与其他士族女子走来,所有人见状,纷纷起身。
而常年在大营,并且掌控着齐技击的田濉,见到栾谷冬,那俊美的脸颊上,居然破天荒的拘谨起来。
“栾姑娘!”
田濉看着兄长田琮踢了自己一下,方才回过神,连忙尴尬的抬起手,对着栾谷冬打礼。
这一幕让田濉的好友陈盱,忍不住笑喷了,看着以往风花雪月而不改丝毫面色的好友,居然露出这般窘态,再也控制不住,趁着这个机会使劲笑话一番。
“田君子!”
栾谷冬见到田濉,俏脸也忍不住浮现一抹嫣红,十分得体的对着田濉还礼。
随着打礼结束后,田琮看着自己这个仲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模样,也不知道说什么,面色一黑,当初去临淄酒楼享乐的时候,也是这般?
想到这里,田琮再次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田濉。
“此时府邸人多嘈杂,想必栾姑娘等人在府邸定是有些无趣,还不带着栾姑娘走走!找个幽静的地方歇息,顺便叫小妹与芈姲姑娘。”
田琮抬手对着栾谷冬打礼,看着眼前这个尚未过门的弟媳,有些感叹,他这个兄长从小就没见到田濉这般痴傻。
“对对对!请!”
田濉看到栾谷冬对着兄长还礼,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示意自己带她们去找地方休息。
见到这一幕。
田琮、陈盱纷纷无奈的摇摇头,紧接着没有再理会田濉的离去,继续攀谈起来。
而没过多久,就看到田濉一脸讪讪笑着的从这边跑去那边,显然是去找田非烟,见状田琮与陈盱都没有理会,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就在田濉过去不久,突然看到方才与栾美人一同的一名女子,拿着一卷竹简匆匆朝着前院跑去,似乎很是着急的模样。
田琮与陈盱见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这是田府,出不了什么大事。
又过了一会,在田琮的目光下,才见到田濉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妹,以及芈姲走来,身后还跟着小妹的侍女、仆从。
见到芈姲,田琮脸上浮现一抹柔色,缓缓起身。
芈姲便是他的未婚妻,本来是准备等父亲回来之后,才郑重的设下酒宴,去楚国迎芈姲来到田府,不曾想楚国动乱,芈姲便按照长辈的吩咐,随兄长屈荣一同来到临淄,今日也早早来到府邸,在仆人的带领下,去与小妹闲谈。
随着芈姲与田非烟的出现。
熊原还好,而隗岳等士族子弟,见到芈姲,满是诧异,没想到田琮的妻子芈姲居然也是一个大美人,虽没有栾谷冬那般引人瞩目,但举止之间,亦能勾人心弦。
想到这些。
众人的目光看向另一名女子,她应该就是......
当看到田非烟的时候,别说隗岳那些士族子弟,就是熊原,屈荣二人,此刻全都愣在原地,见到佳人之后,再也挪不开眼。
“兄长!”
“兄长!
”
田非烟对着田琮打礼,芈姲也对着屈荣打礼,芈姲看到兄长直勾勾看着非烟的模样,没有意外,方才她见到田非烟的时候,都惊为天人,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美人,她已经自诩自己是个美人,但在田非烟面前,身为女子的芈姲,都难有攀比之心。
眼下看着兄长的模样,芈姲敢笃定,若是兄长早一些见过田非烟,估计这段时日,酒楼与其他地方都不会再有心思去,而是会厚着脸皮一直来田府拜访。
“啊,小妹!”
屈荣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回过神,看着面前已经有些不满的小妹,连忙满是歉意的笑起来,也注意到自己的失礼,于是连忙起身。
看着小妹的模样,屈荣想说些什么.......原来,她就是田非烟?好美的人儿~!比小妹与栾谷冬还要美。
屈荣目光不动声色的偷偷看向一旁的那女子,眼神露出痴痴的模样,望着女子的白皙侧脸。
芈姲看着兄长看了自己两眼后,又控制不住的看向一旁的非烟,有些哭笑不得,方才她便预料到这一幕,故而在没来这里之前,她便在暗地里在非烟面前,帮兄长说过很多很多好话,结果不曾想,兄长果然会忽视她。
“人呢?”
田非烟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没有理会,而是扫视四周一眼,没有发现仲兄的未婚妻,想到这里,田非烟有些疑惑的看向仲兄田濉。
不是说叫她过来陪一下吗?人呢?
前院、中院很大,七弯八拐的,但后院除了房间,便只有这个院子......
突然。
田非烟想到书房,童孔一缩,俏脸浮现一抹慌张!
“府邸太吵闹了一些,为兄便带她们去你书房!”
田濉笑着对小妹说道,解释其原因。
然而随着田濉的话音落下,就看到田非烟面色一变,一脸惊慌,顾不得众人,匆匆朝着书房走去。
田濉不明所以,但看到田非烟的模样,也意识到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与兄长田琮对视一眼。
书房内。
作为田非烟的闺房,在往日之余,没有田非烟的开口,侍女、仆从根本不敢擅自来到书房,而由于田鼎与田琮每日都要上朝,事务繁忙,也根本不会来到后院的书房。
故而这间后院的小书房,结结实实是属于田非烟一个人的小天地。
也是如此,昨日夜幕后,得知父亲回来,田非烟便放下竹简,匆匆离开书房,一直陪着父亲与兄长在中院书房,给他们倒茶。
结果田非烟没想到,今日仲兄居然会带着其他人去她书房。
等田非烟来到书房的时候,方才进去,就看到一个个女子惊慌的放下竹简,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面色有些心虚。
“可曾有人说过,在他人府内,不得擅动他人之物?”
田非烟轻声说道,美眸之中,前所未有的愤怒,这般模样,也着实把其他女子给吓一跳,虽说她们往日在家族中都是备受族人呵护,但这里,可是田府。
更何况,本就是她们过错,没有得到允许,方才便擅自动了田非烟的竹简。
“放在木桌上的这卷竹简呢?”
田非烟上前,来到木桌旁,当看到木桌上的竹简真的已经不见,脸色大变,满是惊慌的看向这些女子。
“方才妫涵子,说是拿去给王上过目!”
栾谷冬此刻也有些心虚的看着田非烟,初见田非烟,她便被田非烟的美眸所惊到,眼下看到田非烟愤怒的模样,栾谷冬回过神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说起来栾谷冬也知晓方才之举,实在失礼,传出去定会有损名誉。
但方才来到书房内,看到木桌上静置的竹简,她们不经意间看到其中的内容,便迅速的被吸引住,而与其他女子不同,她与妫涵子除去被故事吸引之外,更注意到故事中的‘科考’二字。
她们清楚那是一种从未见过,并且从未出现过的制度,好奇之下,便忍不住看向其他的竹简,结果越看越入迷。
至于一开始那放在木桌的竹简。
身为王女的妫涵子,说长辈从未提及过此事,父王似乎也从未说过此事,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拿给父亲看。
“妫涵子!”
田非烟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立刻浮现那个同岁数,却特别让她讨厌的人。
想到竹简已经被妫涵子拿去给齐王,日后这书房的事情,定也隐瞒不住,田非烟面露思索一番后,转头让仆人,带着这些女子离开。
...........
齐国王宫。
一辆马车急匆匆的行驶到宫门,十来名骑着战马的卫卒紧随其后。
马车方才停下,就看到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貌美的女子,让人诧异的是,王宫大门的护卫见到女子,纷纷不敢阻拦,直接让女子进入王宫。
王宫后院。
齐王建与丽妃一边走,一边交谈,一旁齐相后胜以及大臣俞沧,纷纷作陪。
田鼎回到齐国的消息他们二人自然以及得知,也清楚今日诸多士族都去田鼎府邸哪里拜访,庆贺田鼎洗脱嫌疑,秦王嬴政并没有把田鼎如何。
“王上,今时不同往日,楚国如此大乱,我齐国实在不应交往过甚,谁都不知道,如今这个楚王,能活多久。”
身穿齐国相府的后胜,望着外面的景色,轻声劝戒齐王。
“是啊王上,彼时楚怀王背信弃义,而后诸国伐齐之中,齐王......”
俞沧也跟着后胜附和道,今日他们二人前来,便是最近楚国诸多贵族士人在临淄,很多人都拜见齐王,想要说服齐王与楚国结盟,故而二人都是前来告戒齐王小心楚国。
楚国是因为动乱,涉及不稳,害怕秦国故而方才想要与他们齐国结盟,并非真心实意想要结盟。
不过俞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远处几名侍女急匆匆的走来,身后还有王女妫涵子。
见状。
不仅仅俞沧与后胜都一脸疑惑,就是丽妃以及齐王都很不解,今日田鼎哪里格外热闹,齐王不方便过去,很多公子以及王女都过去,妫涵子也不例外,正常来说,此刻妫涵子应当在田鼎府邸才是,怎么来到王宫这里。
莫非?被欺负了?
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妫涵子急匆匆的来到齐王面前。
“涵子拜见父王、丽王妃!拜见相邦、俞大人!”
妫涵子一脸乖巧的辑礼道,配上精致打扮后的模样,齐服之上那动人的脸颊,格外让人喜欢。
“涵子不是在族兄府邸?怎么突然回来?”
齐王建点点头,轻声问道。
看着爱女,齐王建也想着,是否要给涵子寻一门亲事,之前是考虑燕国公子丹,以及楚国屈、景、昭三氏,但眼下燕国以及被秦国攻打到蓟城,楚国又太过动荡,这件事情方才一直拖延下来。
“父王,还请看这个!”
妫涵子没有着急皆是,而是直接把手中的竹简交给父王。
齐王建有些疑惑,丽妃也是,丽妃上前,接过竹简交给齐王建后,看了妫涵子一眼后,转头与齐王建一同看起来。
看着看着,起初表情有些不解,后觉得有些有趣,而不知为何,似乎看到什么后,丽妃脸色顿然惊讶起来,而齐王建,更是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
这让后胜以及俞沧见到,满是不解的对视一眼。
而就在二人的目光中,齐王建看完竹简,神情满是激动的看向妫涵子。
“此物何处所得,此书何人所铸?”
齐王建说话时,语气都抑制不住的带着丝许颤抖。
已经不记得多久齐王建都没有这般激动过。
丽妃看着齐王建的模样,并没有觉得奇怪,这些年,齐王一直都在暗地里招贤纳士,四处招揽大才,而眼前竹简虽不知何人所写,那所谓的谋划可否能行,但单是那个想法,就足以看出,其有惊世大才。
而这,不正是齐王建苦苦索求的治世贤臣!强国能臣!
“父王,此书是在族伯府邸所见!”
妫涵子见到父王果然没有见过,松口气,庆幸自己拿过来给父王看。
“族兄府邸?”
齐王建听到妫涵子的话,一脸懵的与丽妃对视一眼,他不明白,既是在田鼎哪里,有如此大才之人,为何从没听到田鼎与他说过。
随后,听到妫涵子说出经过,齐王建回过神。
“来人!备马车!”
齐王建看着手中的竹简,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叫来侍从。
虽然只有聊聊一卷竹简,但足以窥探其着书之人的才学,上一次能让齐王建惊艳的,还是韩非子所铸之学。
齐王建隐约有预感,只要能找到这个人,日后齐国,定会看到强盛的希望。
“王上,可是发生何事?”
齐相后胜以及俞沧这时候,抬手看向齐王建询问道。
齐王建没有回答后胜,而是直接把竹简交给后胜,给后胜过目,一旁的丽妃以及妫涵子都没有觉得不对,在她们眼里,比起田鼎,后胜不仅是一个为国之相,为人也更慈祥。
“这......大才!”
后胜与俞沧看完竹简之后,没有意外,也与方才齐王建那般,双手满是颤抖起来。
着书学说,他们都没有想到,在稷下学宫之外的地方,在百家之外的学说之中,居然能看到如此学说,他们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会把治国谋略,书写在一个绘声绘色的故事之中。
“如此大才,王上,吾等应当速去一见!
!”
后胜收起竹简,满是着急的说道。
随后把竹简交给齐王建身后的一名宦官,与宦官对视的一瞬间,后胜的眼神瞬间变幻,转瞬即逝,而宦官也眼神动了动,似乎在表示什么。
看着宦官接过竹简,看着眼前的齐王建也很着急,转身朝着王宫外走去,后胜心中稍微松口气,只要齐王建离开,这卷竹简在日落前,就会以秦字复抄,送出王宫。
一直以来,后胜都在暗地中,帮助秦国。
当初韩非子所铸诸多学说,楚、赵、魏、燕,诸国求而不得,秦王嬴政却有,其中,便是要归功与后胜的帮助,这也是为何嬴政私底下,许诺后胜很大的一个承诺。
眼下。
想到方才那卷竹简中的内容,后胜见到齐王建离开,转头看向俞沧,二人眼神之中,都有些凝重。
无论如何,都要立刻找出写这竹简的人。
若是这人不能成为他们的人,或者是私下去秦国,即使有田鼎的保护,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机会,让写出这竹简的人,变成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