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希望学堂。
这一节本是朱允熥的公开课,但朱允熥却并未讲述任何东西,只是在讲桌上放了一只精致小巧的水壶。
朱允熥当着几十个学生的面,将小火炉点燃,再将茶壶放上去,就退到一边等着了。
直至茶壶中的水沸腾,水汽冲的茶壶盖“啪啪”作响,他这才缓缓开口。
“这就是今天的主要内容。”
“你们看到这个水壶有什么启发?”
台下的学生听到这话纷纷大眼瞪小眼,心里暗道这能有啥启发,这不就是一个烧水的壶吗?
刘浩泓是个最会来事的人,听到朱允熥这番话,顿时意识到三皇孙是在考察众人的眼力见儿!
于是乎,他偷偷溜到外边,去办公室拿了一包茶叶,外加几只茶杯。
“恩师,这就是学生的启发,您看对吗?”
朱允熥见状怒斥道。
“滚!”
“滚回座位上继续看,今天看不出来我要讲什么,你们就给我一直在这儿坐着吧!”
高明、秦亨伯、杨新炉三人也眉头紧锁地坐在台下,看着水壶里的水汽噗噗地往出冒,冲得茶壶盖啪啪作响,想着三皇孙的用意为何。
其中高明和杨新炉对物理都没啥兴趣,只是抱着猎奇的心理跟着学一下。
因此,再看了一会儿,两人顿时没了兴趣,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只有秦亨伯学看得最认真,下意识地觉得朱允熥应该在传授啥了不得的仙法。
但他偏科严重,他化学满分,物理也就半吊子水平。
又过了一会儿,马博试探着举起手道。
“恩师,学生冒昧地猜一下,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朱允熥都快等得不耐烦了,听到这话赶忙道。
“说!”
“恩师,您是不是想说,这水汽也跟水流一样,也是一种可以被咱们驾驭的力?”
朱允熥听到这话激动得当场蹦了起来,一把就抓住了马博的胳膊,蹦跶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愧是为师的物理课代表,这领悟能力就是强!”
“你说得不错,为师就是这个意思!”
“水力作坊必然要收到水流的影响,而枯水期、丰水期的水流差别太大,就算是有水坝辅助,也不可能持续提供稳定的力。”
“但水汽则不同,只要我们有足够多的炭,就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使用这种力,带动作坊内的一切机械运转。”
“而且这种力还可以作用到其他交通工具上,比如说海船,比如说陆车……”
其实朱允熥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告诉他们答案,但那样一来,他们也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会变成一个应声虫而已。
朱允熥对这些人的期望很高,可是指望这些人替他解放生产力,在大明实现工业革命,实现四个现代化呢。
因此,对他们的栽培格外用心,哪怕自己被老朱打得下不来床,还担心这些学生的作业没人检查呢……
朱允熥借着水壶这个道具,给他们洋洋洒洒讲了几天的蒸汽机原理。
然后,拿出一张蒸汽机的图纸,让他们对照着研究。
虽说兵器作坊已经还给朝廷,但朱允熥早就在城北复刻了一套规模稍小的作坊,一边用来打制民用器具卖钱,一边打造蒸汽机的各种零部件用于实验。
这一天,他刚结束一上午的课,就看到晋王朱棡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事实上,朱棡已经来了有一阵时间了。只是见大侄子如此认真地培养心腹门客,他这才一直安静地等在门外。
朱允熥看到朱棡,赶忙热情的迎了上去。
“三叔,中午还没用膳吧,不妨在我们学堂吃点吧。”
“好啊!”
朱棡笑呵呵地答应下来,随即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皇爷爷知道你培养门客之事吧?”
“什么门客?”
没等朱允熥回答呢,高明就替他抢答了。
“晋王殿下慎言!”
“三皇孙只有我们三个老家伙当门客,这些都只是希望学堂的先生而已。”
朱棡听到这话赶忙附和道。
“对对!”
“高先生提醒得对,是本王说错话了!”
朱棡嘴上承认错误,但心里确实美滋滋的,感觉自家大侄子出息了,已经有意识地在培养班底了。
因为有了这个误会,朱棡看大侄子是越看越顺眼,不仅留在学堂吃了个午饭,吃完午饭还在朱允熥的陪同下,好生将学堂逛了一圈。
只是临走之时,命人拎过来一个箱子,当着朱允熥的面珍而重之地打开,露出一块黑不溜秋的破石头。
“大侄子,三叔明天要出一趟远门,可能一两个月都赶不回来了。”
“这本是三叔特意给你皇爷爷找的寿礼,既然我回不来了,就把这块石头送给你,你当成孝心送给你皇爷爷吧!”
朱允熥闻言好奇地看向箱子,见只是一块黑黢黢的破石头,顿时失去了兴趣。
“三叔,皇爷爷好不容易过次寿,我就送块石头,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再者说,我早就给皇爷爷准备了寿礼,比你这个好一万倍!”
朱棡听到这话当场不乐意了,他这可是花费重金买来的神石,到了这孙子嘴里竟然成了破石头。
“你小子到底识不识货啊!”
“我这可是神石,白天吸足了日光,到了晚上能在石头上看到洪武两个字!”
“哈!”
朱棡不解释的话,朱允熥只会以为这东西是块陨石。可当他听了自家傻三叔的解释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傻三叔被人骗了。
“三叔,你这东西花多少钱买的?”
朱棡一脸肉疼地伸出三根手指,朱允熥下意识地猜到。
“三百两?”
“这也太黑了吧!”
朱棡听到朱允熥的话,抬起腿就将其踹了出去。
“三百?”
“你要是出三百,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实话告诉你,三叔买这块神石可是花了整整三万两银子呢!”
“你将此物送上去,你皇爷爷一定开心。没准心情激动之下,就直接封你当那啥了呢……”
“亲王吗?”
“其实郡王也挺好,只要地盘大,啥王都无所谓……”
朱允熥顺嘴附和一句,随即气急败坏地道。
“三叔,你被人骗了!”
“这种破石头别说三万两,你就是给我三十两,我都能给你做出好几块来!”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这种玩意如此值钱,那自己何不也制造点呢?
不就是能发光的石头吗,还是不是自发光,而是要受到光源照射才能发光的萤石而已。
只要学好数理化,不管你是什么神石,什么神木啦,白鹿啦,神龟啦,咱都能仿造啊!
朱棡见大侄子如此说,当场气得怒不可遏,指着朱允熥大骂道。
“小兔崽子,你要是能用三十两银子造出此等神物,我都管你叫叔!”
朱允熥见朱棡生气,赶忙笑呵呵去哄自家的傻三叔。
“三叔别气,你这东西真神物也,三万两银子实在是太便宜了!”
“刚刚大侄儿跟你说大话呢。不过此等神物,您还是留着自己献给皇爷爷吧,我有更好的寿礼,就不用这个了。”
朱棡听到朱允熥这么说,还以为这孩子真体会了自己的良
苦用心呢。
殊不知,他此举可把他父皇给坑惨了,让他父皇在过寿之时收了一堆仿造的“神物”。
“哦?”
“你准备的寿礼在何处,可否让三叔先替你看看,可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
老朱这人非常信命,忌讳的东西也非常多。当年处死高明的兄长高启,就是因为高启写诗的时候犯了他的忌讳。
朱棡身为朱元璋的儿子,对自家老爹的脾气最为了解了,生怕大侄子做事欠考虑,再因为点什么忌讳,惹得老爷子不高兴。
朱允熥闻言不做他想,当即开心地带着朱棡去了造钟作坊,指着一口一人高的落地大钟说道。
“三叔,这就是我给皇爷爷准备的寿礼!”
朱棡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稀奇玩意,只见一个巨大的方盒子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部分有一个圆盘,圆盘上有三根指针,只是不知为何只有一根指针在转动,另外两根却像是坏了似的,一动不动。
下部分则是一个摆锤,一边摆动,一边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此物是……”
“回三叔,此物名为自鸣钟,乃是我专门为皇爷爷打造的寿礼!”
“此物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发出铛铛的声音报时,只是现在误差还是有点大,一天要差半个时辰左右!”
朱棡听到朱允熥说得如此神奇,登时来了兴趣,围着自鸣钟转了几圈,又让边上的匠人给他演示了一遍,此物如何报时,如何显示时间等等。
在研究明白此物的运转原理后,朱棡发出由衷的赞叹。
“此物确实夺天地造化之工,殊为精巧雅致。”
“你若是呈上此物,你皇爷爷必然会万分欣喜!”
“既然你有更好的了,那三叔也不跟你客气了,就把神石带回去啦!”
朱棡说着就往出走,可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此物的名字好像有点不对劲。
“大侄子,你刚刚说此物叫啥来着?”
“自鸣钟呀!”
“自鸣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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