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别人家姑娘,给人家老婆这么直接往外轰,肯定是要脸上挂不住的。
但,那是“别人家姑娘”,不是“薛大姑娘”。
薛大姑娘一向可都是以“有涵养、心地宽大”出名的。
王熙凤越要扞卫,宝钗就越要进攻。
不管是盯着黛玉的宝玉,还是凤姐守着的贾琏,只要能拿下一个,就算赢了。
主意打定,宝钗的心立马就平和了。
她偏偏就要在贾琏面前,用自己的宽宏大度和稳重平和,对比出王熙凤的不识大体和抓尖要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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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宝玉好几回当面出言轰我走,最后都没一回能成的。
你王熙凤是神仙?也妄想能够轰我走?
上回宝玉得罪了黛玉,那个不争气的小废物就追着黛玉赔不是。
我赶紧也领着探春、惜春追过去。
我妈和我姨娘早就告诉我:对宝玉得盯紧点,尤其不给他和黛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结果宝玉这个废物,竟然还当着探春、惜春和一众丫头的面儿,直接冲着我下逐客令:
“老太太那边要抹骨牌,正没人,宝姐姐你抹骨牌去罢。”
哼,想得美。
我就只是一笑:“我是为抹骨牌才来的?”
我就不走,缠着黛玉问这问那,宝玉到底也没辙。
我就非得在旁边盯着你们俩不可,看你们俩还能说什么体己话!
还有上回,我劝宝玉应该常常去会会那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
宝玉那个废物竟然说:
“姑娘请去别的姊妹屋里坐坐,在我这里,仔细脏了你的仕途经济学问。”然后拔脚走了。
他走了,我不走。
我一直在他屋里跟袭人说话,陪着袭人做针线活儿,从上午一直坐到晚上快定更天。
结果如何?宝玉不还得回他自己屋里来睡觉?不还得看见我规规矩矩叫一声“宝姐姐好”?
这回,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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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脸上的冷笑,渐渐又变成了温柔的暖笑,声音也又柔和端庄起来:
“凤姐姐真会说笑,咱们一家子亲戚,在一处多热闹,互相还有个照应,分开自然是舍不得的。
老太太也说了,凤姐姐月子里要好生休养,不宜操劳。这家里的琐碎事情,少不得我先管着。
我年轻,做的哪里不好,琏二哥和凤姐姐教我就是了。”
她为了显示自己放下了身段,特意将方才嘴里的“凤丫头”,就变成了“凤姐姐”。
也不等凤姐张口,宝钗直接向贾琏道:
“方才凤姐姐跟我斗嘴,都是自己家人,我不会恼的,这点子涵养我还有的。
我今儿来这里,是特意为了请教琏二哥的。
既然外头用李贵换掉了买办钱华,那么我们内宅里头,钱华家的可怎么处置呢?是留用?还是调出去?
还有,既然琏二哥调走了李贵,那宝玉身边就出了个空缺,我来请教琏二哥,用谁补上来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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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薛大妹子真不是一般人。
说好听点儿,是真够头铁的。
说不好听点儿,是真够脸皮厚的。
贾琏不得不承认,薛大妹子这种人,在贾琏的前世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
因为她特别符合前世里都说的“成功赚钱三要素”:一是坚持,二是不要脸,三是坚持不要脸。”
为了达到目的,完全没有信仰,不懂敬畏,不在乎人格。
然后,这种人还坦然地说:我是很真诚地包容这个世界。
这种人,偏偏不是贾琏喜欢的。
跟这种圆滑到全无底线的货色比起来,凤姐儿是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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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见宝钗竟然轰都轰不走,叉腰咬牙骂道:
“你有涵养?你那是脸皮厚。”
宝钗半垂下头,淡淡道:
“常言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人生在世,不过是要懂得随分从时罢了。
做人做事,难免尴尬难堪。
所谓有涵养,便是高明周到,以优雅应对尴尬;
而所谓脸皮厚,就是仓促应对,用狼狈接受难堪。
我这么说,凤姐姐可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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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是“战神”。
战神胜利的原则,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而今天“战神”遇到的,是“脸神”薛宝钗。
脸神胜利的原则,是“软的怕硬的,
硬的怕穷的,
穷的怕愣的,
愣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
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不要脸的怕坚持不要脸的。”
所以,“不要命”的王熙凤,在“坚持不要脸”的薛宝钗面前,竟然不知所措了。
一见凤姐儿落败,贾琏不能不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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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贾琏微笑着向宝钗道:
“若管内宅的是阿凤,我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她就是了。可既然如今是薛大妹妹代管,我倒不好说什么了。
这两件事,就先由薛大妹妹做主就是了。
等我想好了,阿凤也该出了月子,到时候我再吩咐她怎么办,什么也都来得及。”
回答完毕,贾琏就微笑看着宝钗。
意思是:
你问了,我答了,你可以走了。
反正我说明了,不管你怎么决定,最后还是要等王熙凤重新掌家的时候再改。
所以,随便你现在怎么做,反正对我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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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神”就是“脸神”!
宝钗听贾琏如此说,竟然仍然不走,笑道:
“琏二哥叫我做主,自然是信得过我的,那我横竖不能叫琏二哥小瞧了去,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顿了顿,又没话找话道:
“琏二哥今儿一日在衙门里忙什么呢?”
贾琏淡淡一笑:
“都是些官场俗事,你们女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听了也未必懂,何必操心这个?”
说着,朝还气得咬牙的凤姐儿道:
“你方才出去,菜都凉了,我吩咐她们热着,这会子端上来,咱们一道儿吃。”
凤姐儿听贾琏这话,显然是将宝钗冷冷晾在了一边,心中不由大畅,赶忙吩咐平儿去叫人来摆饭。
顺便朝宝钗一笑:
“宝姑娘在家吃过了吧?”
宝钗只得应了句“吃过了”。
不一时,拜上酒馔来,贾琏叫其余丫鬟都退下,只留下平儿。
宝钗坐在一旁,见凤姐给贾琏斟酒,又道:
“这酒烫过不曾?须知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得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
王熙凤正要说她多嘴,忽然被贾琏一把环住腰肢,直接倒在贾琏怀里。
贾琏将酒杯递在凤姐儿唇边,笑道:
“你先含在嘴里,把酒焐热了,嘴对嘴喂给我吃,如何?”
无尽春意,都在一双桃花凤眼里。
凤姐儿羞得红了脸,推他道:
“宝姑娘还在这里坐着呢。”
贾琏已经朝着凤姐的嘴唇儿亲了下去:
“人家有涵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