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快被气疯了的赖尚荣,头一回在自己媳妇面前嚷起来。
自打娶了这个当官家的闺女进门,赖尚荣的脑袋就没抬起来过,每回她大骂家里的丫鬟婆子“死奴才”、“狗奴才”的时候,赖尚荣都觉得她是在骂自己。
现在自己家出了事,这个死女人竟然还跑来落井下石,真让赖尚荣气得眼珠子都发红。
“你这个狠毒泼妇!你还是人吗?你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杀,你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
“天打雷劈遭报应?我呸!我呸!
就算老天爷真是要天打雷劈,也该先照着你脑袋上劈!
你有什么脸骂我狠毒?骂我不是人?你是人?你比畜生都不如!你全家比畜生都不如!
赖尚荣,我肚子里的可是你们赖家的种儿,你们赖家管他死活了吗?管我死活了吗?你不都是只顾着你自己?
你们一家子瞒着我早就打好了主意,往你那死鬼爷爷牌位里藏了多少昧心钱?生死关头,你们一家子一条藤儿,把我一个大肚婆丢下顶罪,你小子抱着钱就跑,你不坏良心?老天爷要是天打雷劈,不劈死你全家黑心种子老畜生?”
隋氏越说越气,狠狠照着自己肚子上就捶了两拳。
“我还留着他干吗?生下你赖家狼心狗肺的小王八小畜生下来,就为了让他以后也跟你一样,就只想着你奶奶你爸爸,不用管我死活?”
赖嬷嬷看媳妇砸肚子,急得要跳脚,却被两个小厮狠狠按着跪在地上。
赖尚荣看着爸爸赖大被逼死,奶奶赖嬷嬷又急得眼里要冒出火来,只得朝隋氏跪下大喊:
“都是我错了行了吧?我该死行了吧?我被天打雷劈遭报应遭报应行了吧?
我求求你,只要你把孩子给我生下来,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就只求你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们赖家的骨血!是我们赖家的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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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哦?“赖家的根”?
那确实很要紧,还真是必须得除干净,才能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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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氏从不曾见过赖尚荣如此大吼,吓得愣住了,求助地瞧向自己的母亲。
她母亲鲁氏是个铁心铁意、计出万死之人,一见闺女势弱,立刻冲过去,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朝着赖尚荣狠狠啐了一口:
“到这时候了你才求她?还只是求她给你生孩子?
一日夫妻百日恩,生生死死到白头,你怎么不说你扔下她们母子不管、自己一个人逃跑的事儿是你对不起她,你的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
说罢,鲁氏又朝贾琏道:
“琏二爷可瞧见了,这是他赖家无情无义,我闺女是说什么也不会跟这种无情无义还不忠不孝的下作种子过下去了。
今日无论如何,我们隋家的闺女也要跟赖家一刀两断。”
贾琏却连连摇头,无奈一笑: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你闺女肚子怀着人家赖家的根,你非要和离,那这条根以后是算做你隋家的,还是人家赖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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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鲁氏在家里听说赖家被抄了,当即就做出了无论如何也要和赖家‘一刀两断’的想法。
她是个精明女人,很懂得“听话听音”的道理。
在心里来回一咂摸,鲁氏就明白了贾琏话里的意思:
只要你闺女肚子里还带着赖家的崽子,你想和赖家划清界限?就不行!
这有何难?
赖家既然已经完蛋了,那闺女肚子里还留着赖家的崽子干吗?以后再嫁,岂不更是个麻烦?
于是鲁氏半点也不犹豫,也不在乎大庭广众,朝着那老大夫说道:
“一副最好的落胎药,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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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啊!那是我们赖家的种儿!你这个杀人害命的死老婆子!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谋害我们赖家的根儿,我一定把你们隋家个个都宰干净!”
赖尚荣已经彻底急红了眼,他恨不能冲过去揪住丈母娘把她掐死。
“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当官,我也还是平人,就算贾家诬陷我做贼,我也能有出来的那天!你可别以为我们赖家倒了你就敢欺人太甚了!你想想你以后还有命没有!”
他这话,还真让鲁氏吓得打了一个大哆嗦。
她闺女隋氏更是吓得大哭起来:
“妈啊……这可怎么办啊……他们一家子都是狗皮膏药啊,沾上就让人掉层皮啊……我当初说不嫁吧,你们还骂我,你们坑了我啊……”
鲁氏一把抱住闺女,心里害怕,嘴上却不肯服软,只能咬牙道:
“还不是你爹!非说……哎呀他是上了当啊,我苦命的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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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觉得,自己该说句话了。
要不,眼前这出戏可就没法按照贾琏的意思往下唱了。
于是,贾琏乜着赖尚荣,冷冷开了口:
“贾家诬陷你做贼?
赖尚荣,就凭你这句话,就说明贾家对赖家的恩典,是真不如拿去喂了狗。
那些写着你名字、按着你手摸的房契地契,可是当着几十号人从你手里搜到的。你倒是说说,谁能诬陷你?
不过,跟要了命的大罪比起来,你偷的那点子东西,真真儿不算什么。
我告诉你,从你家搜出来的那些御赐之物,都是从贾家偷出去的,这个罪过可是要了命的。
放在贾家的家奴身上,自有主子决定他们的生死;可放在你这个平人身上,那就是个死罪,你还能有活路?”
赖尚荣的脸都吓白了,他只剩下拼命大喊:
“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贾琏一个冷笑:
“你什么都不知道?其余的都不说,就天天摆在你们家倒座儿里大条案上的那对儿花瓶,你没瞧见过?”
贾琏忽然脸一沉:
“如此刁恶之徒,岂可放纵?来人!先掌嘴四十。
老规矩,不打掉四个槽牙下来,就从头再打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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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噼啪啪的巴掌声里,始终夹杂着赖尚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听得人汗毛根儿发炸。
毕竟从小到大,被丫头、老婆、奶子捧凤凰似地长大的赖尚荣,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鲁氏瞬间就明白了贾琏话里的意思,半点也犹豫,直接掏出二两银子,一把塞在那老大夫手里:
“落胎药,现在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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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功夫,老大夫的小徒弟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白瓷小碗,隋氏看着乌黑的药汁,反倒有些犹豫:
“妈啊,我真的要喝这个啊?”
鲁氏一推闺女的肩膀:
“你不喝,生下赖家的黑心种子,你自己养啊?”
隋氏瞥了一眼脸肿得像个猪头的赖尚荣,又瞥了一眼赖大的尸首,把心一横,一把抓过碗来,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