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捂着喉咙,用力点头。
那店家就用了个巧劲儿一拽——
喉咙有异物活动的时候,是很容易引发干呕的。
只听一声呕吐声后,刚才那人吃进去的东西,就全都倒了出来。
一股酸臭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张司九也顾不上臭,先看呕吐物的情况——嗯,食物残渣很大块,显然这个人吃饭就没有细嚼慢咽的习惯。而且基本都是肉类,可见他也不喜欢吃素。有点粉红色,说明有出血的情况。但是颜色很淡,没有大量出血,应该就是轻微的破损。
店家则是顾不上脏污,拎着那一团细麻仔细翻找。
很快,他就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笑容,从麻团里捏出一根乳白色的东西高高举起:“出来了,出来了!鱼刺出来了!”
众人看着那一根不小的鱼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是后怕:“这么大一根!”
“怪不得喝醋没有用!”
“哎呀,吃鱼必须小心才行啊。这么不小心,以后还是少吃鱼。”
一时之间,说啥的都有。
那个被鱼刺卡住了的人脸色惨白的坐在凳子上,捂着脖子也是一阵喘息。
他的同伴递给他一杯清水,让他漱了漱口。
店家无奈道:“这次是弄出来了,下次郎君还是小心些吧。这么大一根鱼刺,多吓人啊。”
张司九他们都听出来了,店家其实是想说:这么大一根鱼刺都能咽下去,你可真粗心大意!
不过的确,这么大一根鱼刺,是不该咽下去的……毕竟但凡是小心一点点,那都不至于发现不了!或者是在嘴里多嚼几下,那也不会吞下去!
那人显然这次也吓坏了,苦笑道:“我以为嚼碎了就没事了。以前吃鱼,也懒得吐刺,都是用力嚼碎咽下去——”
众人一听这话,更加目瞪口呆:好家伙原来不是不小心,而是自己直接咽下去的!
杨元鼎忍不住侧头跟张司九咬耳朵:“他运气可真好。”
这样吃鱼,竟然从来没有出过事,还是第一次!
张司九谨慎道:“兴许是很少吃鱼。”
她对店家的那团麻更感兴趣,上前去攀谈了一下:“店家,您这个取鱼刺的办法,是谁教的?每次都好用吗?”
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教会了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下人命,这可是行善。
所以店家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让店小二去弄一盆清水,随后就跟张司九道:“是一个老郎中教的。他过来吃饭,钱袋子丢了,所以没钱付账。我看他年纪大了,就让他走了。他临走之前,给我把了脉,开了个方子,然后又教会了我这个办法。还别说,那方子虽然不咋个管用,但是这个办法是真管用。”
他得意道:“每次都取出来了。那些吃鱼的人,也愿意上我这里来。说是放心。”
张司九点点头,又用崇敬的目光看了看那团麻,认真问了句:“那这团麻,您都是用完了洗一洗下次再用?”
“对。”店家乐呵呵道:“新的不好用,就得这种半新不旧的,够软,好咽,而且还够乱,能把鱼刺带上来。”
听了这话,张司九的目光更加敬佩了:这团麻,也属于是兢兢业业的上着班啊!就是不知道味道大不大,这年头,幽门螺旋杆菌感染的人,多不多……
杨元鼎则是后退一步,差点没干呕出声:这和一块口香糖传来传去的嚼有什么区别!
反正两人再回去继续吃饭,看着那剩下的半条鱼,想着那团乱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又放下了筷子,拿起竹筒猛喝水。
张司九目光甚至都不太敢落在鱼身上:“我吃饱了,你呢?”
杨元鼎的目光也有点飘忽:“我也吃饱了,要不咱们去别处转一转吧。对了,我还知道几家小吃也不错……”
两人迅速结账离开。
走出老远之后,杨元鼎才有了功夫问张司九:“这个法子,真好用吗?好用的话,以后我在家里也备两团。”
张司九实话实说:“得看是什么鱼刺了。如果那种有倒刺的,是拔不出来的。硬带出来,会有撕裂伤。这样很容易形成溃疡。如果鱼刺硬一点,大一点,甚至有可能划破食管。但这个方法,比吞下去要好很多。”
“记住,鱼刺卡住了,千万别想着往下咽。一般刚鱼刺卡住,都是在靠近喉咙的位置,很少到食道。但如果一直强行吞咽,很可能最后就扎在了食道上,那更麻烦。”张司九看杨元鼎一眼:“回头给我磨一个喉镜吧。万一以后遇到这种病人,我还真得用这个才能取得出来。”
最好的取鱼刺办法,还是看清楚之后,直接用镊子夹出来。
杨元鼎若有所思:“鱼刺卡住听说还有死人的,真的假的?”
张司九点点头:“真的。鱼刺如果划破食道,会引起大出血。或者穿透食道后掉进胸腔,扎在肺上,扎在心脏上,那也都是要命的。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危及生命。所以鱼刺卡住,尽量不要自己处理。除非有把握。”
杨元鼎拍了拍胸口:“感觉这个世界好危险。干什么都会死。”
“小概率事件而已。只要懂得处理,还是不会出事的。”张司九笑看杨元鼎一眼:“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后来,两人又去小吃摊上吃了一些东西,这才慢慢悠悠继续逛。
一天下来,杨元鼎别的没干,光带张司九见识了东京城里的繁华和热闹,以及百姓的生活。
东京城的确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外卖和各种地摊特别多,多到十几米就能看见一个摆摊的。
除了摆摊的,还有各种流动摊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那也是常规操作。
而街上走动的人,也格外多。衣裳也是各种颜色都有,棉麻锦缎,各色不一。
但有一点,大家脸上,都透出一股安居乐业的幸福感来——这是太平盛世底下,独有的一种生活姿态。
晚上回去,张司九一双脚都走得有点痛——没办法,东京太大了,太热闹太繁华了,忍不住就多逛了逛。
第二天一大早,张司九还没来得及出去买早饭,她们家大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人,正是朱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