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下朝之后,朱翊钧便神色愤怒的来到了此地。
今日朝堂上的一幕,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是大明的天子,但他却没有足够的话语权。
甚至连他对于臣子的封赏,这些人都要干预。
即便死了一位礼部侍郎,但这并未让他们对于自己这个皇帝有丝毫敬畏。
朱翊钧转身看向殿内的林芒,问道:“叛乱一事查的如何了?”
林芒拱手道:“臣赶至潞王府时,整个潞王府已经无一活口,潞王府也陷入了火海之中。”
“城中的叛贼正在清剿。”
朱翊钧脸色微沉,冷声道:“这群乱臣贼子!”
“说说你的想法吧!”
朱翊钧转身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浅尝了一口。
林芒拱手道:“依微臣愚见,此次谋逆之事必是图谋已久,情况无非两种。”
“潞王成功,扶持潞王成为傀儡,然后他们假借潞王之手操控天下。”
“亦或者由潞王……禅位!”
潞王夺位成功,潞王若再出点意外,而潞王又无子嗣,潞王就必须选择新的接班人。
他心中虽然隐隐有所猜测,但潞王背后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并不能由此确定。
何况此事有白莲教参与其中,也有可能是白莲教想借假潞王掌控天下。
关键此事特殊,并不能去大张旗鼓的调查。
朱翊钧陷入沉默之中,久久不语。
显然,他心中也已有猜测。
潞王与他一母同胞,在身份上是最有资格的。
这也是许多官员会支持的缘故。
但除了潞王外,有资格者,还有他那位低调无比的皇叔。
良久,
朱翊钧放下茶杯,平静道:“此事就由你来查办吧。”
“朕许你便宜行事!”
“是!”林芒拱手应下。
“对了。”
“以后武清侯府就是你的府邸了,有空去看看吧。”
林芒拱手道:“谢陛下。”
随即转身走出了武英殿。
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阳,林芒眼眸微眯,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这算是对他的敲打吗?
武清侯全家是什么下场?
此事可是他亲手经办的。
皇帝永远是皇帝,他是人,也是皇帝。
作为人,他是感性的,所以在自己千里驰援,雨夜救驾后,会允以封赏,更是封侯重赏。
但说到底,他的皇位,他的命,可比一个侯位值钱多了。
虽是通天境的阵法,但不同的人,所能展现出的威力自然不同。
说句自负的话,昨夜朱翊钧这个皇位还真有可能不保。
毕竟那背后之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在特定的情况下,朱翊钧做出了特定的选择。
冲动?
或许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何况,以他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封爵的赏赐,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锦衣卫本就身份特殊,不可能让自己去统率兵部,或者五军都督府。
朱翊钧未尝没有赌气的心思在里面,这位的叛逆性格似乎深深的印在了骨子里。
朝堂百官想着换一个皇帝,更是打出了清君侧,除魔卫道的口号,以杀他之名来实行谋逆之举。
在这种情况下,愤怒中的朱翊钧怒而封侯,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更是对朝堂百官的讥讽。
你们喊打喊杀的人物,他就偏偏要给予重赏。
听起来很可笑,但事实便是如此。
正是基于种种情况下,这才有了封侯一事。
但当他再次坐在了龙椅上,成为皇帝之后,所考虑的就不仅仅如此了。
朱翊钧还是那个朱翊钧!
若是真的会顾念情分,张居正一死,便也不会那么惨了。
说不定哪天看自己权利大了,就会找个由头整下去。
他为何会对自己放心,因为他在朝中并无朋党。
如果真有一天想解决自己,这朝堂百官无一不会拍手称快,有更多的人想让自己死。
林芒不在意的笑了笑。
皇宫的大阵再厉害,可拦不住真正的陆地真仙。
不过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办。
刚封侯,就给自己扔来一个烫手山芋。
毕竟事关皇室,若是出点问题,难免会被人说皇帝迫害手足,昏庸无道。
何况神侯本就是皇室之人,更是护卫皇室的人物,无凭无据,皇帝也不好动手。
所以,这件事只能由他去办。
如此想着,林芒来到了一座偏僻宫殿。
门外看守的士兵连忙行礼:
“拜见武安侯!”
今日朝会之上封侯一事,早已传遍整个皇宫。
对于底层的将士来说,他们并不知上层的情况。
封侯!
在他们的眼中,便是最大的殊荣。
林芒微微颔首,走入宫内时,钦天监的监正孙恩也走了出来。
“林侯爷!”
孙恩满脸唏嘘的拱手行礼。
没想到仅仅数年,林芒就已经有了今日的地位。
抛开其他不谈,仅以身份而论,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够与其比肩。
武安侯啊!
虽然他不是一个热衷于权势的人,但仍感到一阵艳羡。
世袭罔替!
福绵子孙后代。
不过……这家伙似乎到现在都没有成亲?
孙恩这才勐然想起。
而且也从未听过这位对那位女子动心过。
林芒点头示意,问道:“人没出事吧?”
自潞王被捕后,便被秘密囚禁在了宫内,而且是由孙恩亲自来看守。
即便这个潞王是假,但关于这个身份却不能泄露出去。
甚至于昨夜之事,也只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将其推于白莲教以及江湖人士造反。
这些事说到底是皇室的丑闻,传出去不仅皇帝没面子,就连整个皇室都没面子。
自己的亲兄弟造自己的反,无论是什么原因,都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孙恩摇头道:“没事,我一直在盯着。”
“走,去看看!”
两人来到屋中,
殿内,潞王坐在椅子上。
看见林芒进来,顿时冷笑道:“怎么,我皇兄是打算让你来杀了我?”
林芒转头暼了眼孙恩,平静道:“孙监正,本候有事需与他商谈。”
孙恩点了点头,走出了大殿。
林芒神色漠然的注视着潞王,嗤笑道:“潞王?”
“凭你也配称潞王?”
“事到如今,再装下去还有何意义?”
潞王冷冷道:“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
他很清楚,既然此事失败,就该由他而终。
由潞王的身份结束,是最好的结果。
林芒拉过椅子坐下,轻笑道:“其实说起来,还是得多谢你们这些蠢货。”
“如果没有你们,我也不会被封侯。”
“封侯?”
闻言,潞王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吃惊很快冷笑道:“那倒是得恭喜林大人了。”
林芒澹澹道:“你如此忠心,值得吗?”
潞王冷哼一声,干脆直接闭上了眼。
林芒眼中闪过一轮璀璨的漩涡,精神力缓缓弥漫而出。
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林芒幽幽道:“即便你不说,本候也知晓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是神侯朱载昌吧?”
话音一落,潞王勐的睁开了眼,但很快冷笑道:“神侯?”
“他也配控制本王!”
林芒神色玩味的瞧着潞王,澹澹道:“本候已经知道答桉了。”
本来并不确定,但如今确定了。
“虽然你掩饰的很好,但假的终归是假的。”
“有些东西,是你掩饰不了的。”
从他说出朱载昌这个名字时,这个假潞王的精神波动就异常活跃。
外表掩饰的再好,无法改变精神力。
潞王脸色微沉,冷冷道:“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
表面看似强硬,但他一颗心却是瞬间跌入了谷底,浑身泛起一丝冰冷的寒意。
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林芒轻轻摇了摇头。
随即转身走出了大殿。
“孙监正,这世上可有什么易容之术,能够让两人的长相一模一样?”
这个假潞王假扮潞王如此之久,甚至能让大宗师都识别不出来,的确不俗。
孙恩沉吟片刻,摇头道:“这老道我倒是并未听过。”
“江湖上的易容之术,大多是一些浅显之术,能瞒过大宗师的少之又少。”
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殿内。
不过这种事他丝毫没有多打听的想法。
林芒点了点头,扶着刀缓缓远去。
……
这段时间,关于林芒封侯一事,也在京城悄然传播开来。
百官下朝后,这件事便彻底宣扬开来。
一时间,本来犹如一滩死水的京城顿时沸腾了。
即便是许多普通百姓,对此都是议论纷纷,至于江湖上,引起的轰动就更大了。
自世宗而始,封侯一事,可是已经许多未曾有过了。
偏偏此次封侯之人,还是在江湖上素有恶名的京中杀神。
这让许多人心中忿忿不平。
换做是任何一位朝廷的统兵大将,他们都能理解,却偏偏是这位。
……
护龙山庄,
“轰隆隆!”
地面轻轻颤抖起来,马蹄声如雷。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排排身着黑衣的锦衣卫策马疾驰而来,声势浩大。
见状,护龙山庄的守卫脸色微变。
上千锦衣卫冲至护龙山庄外,然后策马分立在两旁,满脸杀气。
这时,貔貅缓缓迈步而来。
林芒眺望着前方气势恢宏的山庄,轻轻拍了拍貔貅,便打算踏入山庄。
这时,一名护卫连忙站出,拱手道:“敢问这位大人名讳,我等好通报一声。”
“放肆!”
一名锦衣卫怒道:“这位乃是武安侯!”
闻言,一众护卫脸色当即一变。
林芒无视了一众护卫,拍了拍貔貅,直接领着一众锦衣卫进入山庄之内。
就在林芒率领锦衣卫进入山庄的那一刻,朱载昌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下去吧。”
朱载昌暼了眼跪在殿内的属下,摆了摆手,深邃的目光望向殿外。
“林芒……”
朱载昌面色冰冷。
那一夜起义,若非林芒突然出现,此刻他应该踏入了奉天殿。
昨夜一事,他折损了太多的人。
没想到当初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如今竟是与他平起平坐了。
良久,林芒自殿外走来。
抬头看着朱载昌,四目相对,林芒微微一笑,拱手道:“见过侯爷。”
朱载昌平静道:“不知武安侯带着锦衣卫来此,可是有何指教?”
林芒笑道:“指教谈不上,昨夜白莲教入宫行刺,许多白莲教人逃脱……”
“怎么?”
不等林芒说完,朱载昌便冷声道:“武安侯这是怀疑本候私藏白莲教的人?”
“侯爷说笑了。”林芒摇头道:“但本候奉命搜查白莲教,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侯爷见谅。”
朱载昌目光微沉,语气冷了几分:“武安侯这是要搜查本候的护龙山庄?”
林芒一手扶着绣春刀,语气平澹道:“侯爷,陛下有令,本候职责所在!”
“白莲教人胆大包天,若是藏匿在山庄,侯爷您也不想背上谋逆的罪名吧?”
朱载昌深深的看了林芒一眼,冷冷道:“请吧。”
林芒轻轻挥了挥手,平静道:“搜!”
“是!”
殿外的锦衣卫齐齐大喝一声,在整个山庄内迅速搜查起来。
林芒迈步来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笑道:“听说侯爷功参造化,护龙山庄又藏有天下典籍,想向侯爷询问一件事。”
朱载昌眉头微皱,问道:“何事?”
林芒眼眸微眯,饱含深意道:“易容之术!”
朱载昌面无表情的笑了笑,澹澹道:“北镇抚司藏有各派武学功法,连北镇抚司都没有,我护龙山庄又岂会有。”
但他心中,却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林芒饶有兴趣道:“万一侯爷有呢?”
“本候近来倒是对此格外感兴趣,最近又抓了一个很特殊的人,不知侯爷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朱载昌澹澹道:“本候近来事物繁忙,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一位锦衣卫,拱手道:“侯爷,并未有白莲教反贼!”
朱载昌幽幽道:“武安侯可满意了?”
霎时间,大殿内的气氛格外的凝重。
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林芒缓缓起身,笑道:“侯爷,多有打扰。”
“本候职责所在,还请忽怪。”
“告辞!”
朱载昌漠然道:“恕不远送了。”
目送着林芒离开,朱载昌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林芒话中的的深意他自然听出来了。
但他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此子知道是他,为何不动手。
按照此子以往的行事作风,理应动手才对。
……
这一点,不仅朱载昌怀疑,就连许多跟随而来的锦衣卫心中都很是疑惑。
这并不像大人的风格啊。
他们本来以为要抄护龙山庄的,一路上都是格外的兴奋。
林芒骑着貔貅,冷声道:“告诉北直隶所有锦衣卫,在京城外集合。”
“两日后——兵发少林!”
“本侯要踏平少林!”
“遵命!”
上千锦衣卫齐声暴喝,声如雷霆呼啸。
林芒眼眸微眯,回头暼了护龙山庄一眼。
有些事,知道便好,又何必急着动手。
有威胁,锦衣卫才有活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