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裳做了一个梦,梦见易湛回来了,还告诉自己,她其实从小就是女扮男装的,而自己竟没有心疼她出生就要承担那么多重责,满脑子全是自己那时候究竟都干了什么蠢事,会怕易湛在宫内过得太苦行,拉着本是女孩的她去踢蹴鞠骑马狩猎不说,还进青楼楚馆教她抵御美『色』诱『惑』?!
——即使去的都是高档所,里面的人卖艺不卖身,个个精通琴棋书画,文采斐然,风华万千。
幸好是个梦,不然太可怕了。
她掀开帘子,下榻,宫人们进来服侍她洗漱穿衣,她看见宫人捧来的不是常衣而是龙袍,微讶,“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现在寅时末,马上就要卯时了。”
易裳望了眼外面漆黑的天,面『色』一变,快步走到堆了奏折的桌案旁,翻了一遍,发现这上百份奏折都批阅完了。
——你再休息会儿,我替你批阅,介时你只需过一遍。
她果然是睡『迷』糊了。
易裳上完朝,无视宫人的惊异目光,在大白天回了寝宫,屏退了所有人,翻阅着已经批完的奏折,暗自惊叹,这回复这思路,叫人眼前一亮。
似乎再棘手的问题,也会在她手里迎刃而解。
“皇姑。”
易裳见到再次悄然现身的湛长风,心底大喜,拉着她坐下来,“我还怕你只来帮我批下奏折就走了,太子长生便是太子长生,论处理国家大事,我不如你。”
“神州能有今天,与皇姑密不可分,皇姑已经做得很好了。”湛长风笃定道。
易裳好久没感觉到那么放松了,笑说,“那么认真做什么,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湛长风摇摇头,与她闲聊了一些各自的经历,许是易家人都不喜欢大侃特侃,俱是简明扼要地提了几件大事,不夹杂私人情绪,写下来能成公文典范。
然氛围始终是轻松随意的。
直到湛长风说出她此来的缘由。
她将缘由具体讲了一遍,见易裳神『色』凝重,说道,“我们会尽力阻止最坏的结果发生,今遭我先带人开坛示法,预防预防,皇姑需提高神州的总体战力,以免危机来临时张皇失措,只能寄希望于外界。”
湛长风拿出数十个储物袋,“这里面都是武装军队的兵甲灵器以及一些低阶灵兵的铸造方法。”
“还有这本傲世秦枪,是中乘演兵功法,皇姑可择有根骨的武道者组成一支兵团,若修炼此法有成,当横杀无忌。”
湛长风斟酌道,“小黎界的水比想象得危险,我也不肯定神州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皇姑,你考虑过修道吗?”
“若真是这样,我就更不可能离开神州了。”易裳失笑,“武道也是道,我看你带来的这本枪法就适合我。”
“演兵功法在群体施展时,威力是最大的,不适合个人修炼。”湛长风又拿出了几本道经和基础法术大全小乘功法,“皇姑可以留着参考。”
易裳点点头,“你压力也不用太大。”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在她简略提及的六院山海界政道会,便知外面有多广阔危险,更别说,近在身边的公孙家涅盘会大明王气运之轮镇压地等等。
“那么说,公孙家已经不足为虑了?”相比未发生的事,易裳比较关心这个造成殷朝分崩离析的心腹大患。
“是也不是,我没想到公孙家与那个神秘的涅盘会有关,不知道他对殷朝下手,是恩怨使然,还是别有目的,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湛长风揭过这一话,另问,“归葬林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近来也没发生什么特别大的事,我没有向那边求救,他们也没出来过。”
“我打算过去一趟,殷氏部落的历史,也许不仅仅是表面那样,若有什么变故,我会回来跟你说的。”湛长风道,“你先给我一个国师身份,我好让六院弟子在神州走动。”
“便称我为藏云观观主湛长风,湛长风也是我现在的常用名。”
“好。”易裳调侃,“拿名和小字取的吗,你也够懒的。”
湛长风笑笑不说话。
时间较紧,湛长风没有多留。
易裳也无暇感怀,投入到应付危机的准备当中去了,她留下的东西,会让军队实力再上几个层次,得好好规划运作。
册封湛长风为国师和藏云宫道士即将游历宣法的告示传向各地,着令各地官府配合,同时六院弟子也开始踏上除邪示法的路。
湛长风身处繁华的都城中,欣欣向荣的氛围叫人满意,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一座香火鼎盛的祠堂前,上书长生祠,进出的多武者道人打扮。
她欲进去看看时,忽感微弱的妖气,侧首看向祠墙前一溜卖香售蜡求签算卦的摊子,注意到其中一个摊子是卖活物的。
“客人您看看您要不要买条鱼,到里面的放生池去放生了,保准得个好兆头!”摊贩对着水桶里的鲤鱼鲫鱼大夸特夸。
湛长风尚未说话,旁边一清秀书生样的青年冷哼道,“把鱼捉来,等什么有缘人‘救’去放生,简直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要是没这放生池,这些鱼说不定正逍遥自在呢!”
“可不是吗,着实是虚伪。”
“将它们从江与河中捉来,几经转手,放到一个小池子里,这就是对它们的仁慈?”
摊贩被骂得着急上脸,眼看着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忍不住大喝,“信口雌黄,不买就别在这里找茬!”
“呵,看你五大三粗,这身板够结实啊,怕不是习武的吧。”
“我是习武的怎么了,我身强力壮干活多,自己谋生计,哪像某些人文文弱弱虚得跑这儿来找不痛快。”
“怎么,你还想仗着力气动手?”
“快看,他要打人了!”
“我怎么就打人了,你们哪只眼看到我打人了!”
“这蛮夫就是没教养,知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摊贩气得撸袖子,一把抽出水桶底下用来防身的柴刀,“滚,否则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动手!”
那最先开口的青年像是得到了什么铁证,“此等危险人物怎能上街,人命就不重要了吗,要是谁都揣了把刀,拿着把剑,见人就捅,那还了得。”
“快些报官将他抓起来。”
“咱应该联名上书,请天子禁止他们携兵器进城!”
“对!对!”
湛长风在旁看明白了,这是文与武读书人与武徒旧风与新俗士族与寒门老派势力和新贵势力的冲突,还偏偏挑在长生祠前上演,想要打击武风的心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