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己坐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不用面对王小虎无处安放的精力。
刚才候机的时候，王小虎快把他“烦”死了。
而且自己坐还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飞机平稳升空后，李安直接戴上眼罩入睡，为了不被叫醒，他特意叮嘱空乘人员他不需要用餐。
可他终究没逃过王小虎这个黑洞。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老师，醒醒啊，老师。”
和叫魂似的。
好在随后李安又把这一觉接上了，一直睡到飞机落地停稳。
“老师，老师，老师。”
“嗯嗯嗯。”
再次掀开眼罩，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鲜艳起来，李安浑身充满精力，这应该是他今年以来最踏实的一觉。
“你俩都没睡啊？”
两大两小一行四人携随行物品随人流进入安全通道。
王小虎嘿嘿一笑：“根本没法睡啊。”
小车也笑：“老师我也没睡。”
李安乐：“那方指辛苦了。”
方永波笑：“我可没你辛苦，看把你累的。”
李安还没接话，王小虎嘎嘎嘎地笑了起来，接着小车也偷偷捂了下嘴。
“你俩笑什么？”
王小虎小声回答：“老师，您一直在打呼噜。”
打呼噜！！！！！！还一直！！！！！！
李安崩了！他什么时候开始打呼噜了！？
“你们怎么不提醒我啊？”身旁正好经过刚才坐在他旁边的大妈，大妈还朝他笑了笑。
这笑容～真是让人羞愧啊。
“我叫了啊，”说到这个王小虎还有点委屈，“可你让我安静点，很不耐烦。”
李安：“...声音很大吗？琳琳。”
小车：“不大，听起来更像是喘粗气。”
李安：“你的话听起来更客观，所以我相信你。”
王小虎：“老师，可我有录音。”
李安：“你确定？”
王小虎：“嗯。”
李安：“好了，现在我以管乐社团负责人的身份宣布，你被罢免了，下一学期的乐团指挥不再由你担任。”
王小虎：“老师！”
呵呵呵，这师生二人啊。
还没出机场，方永波就已经有预感，接下来的这两天行程一定不会无聊。
就在这时方永波的电话响了，“老姚估计早就到了。”
李安笑：“又辛苦姚大哥了。”
一通短暂的电话交流结束，方永波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俩是想先吃饭还是先去放东西啊？”
二孩异口同声：“吃饭！”
方永波：“好，取行李，然后吃饭。”
“gogogo！”转眼间王小虎便将被罢免的噩耗抛之脑后，率先大步朝前走去。
“你下飞机不给你妈说一声？”李安后面喊道。
跟在李安身旁的小车已经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一行四人取了行完行李与负责接机的姚立斌汇合。
“老方这这这。”
“李老师。”
“姚大哥辛苦。”
“可别，借你们的光终于休息一天，最近可别提有忙了。”
“哈哈哈。”
简单的寒暄握手过后，姚立斌将目光落在了李安身后的两个小同学身上。
至少姚立斌能确定其中一个一定还是个在校学生，因为对方身上还穿着校服，校服的样式和他女儿平时上学穿的基本一样。
笑容干净，眼神清澈，小姑娘看着就乖巧。
另一个看起来非常运动，运动鞋运动服，行李箱贴的和黑板报似的，小伙一看就很有个性。
“你们好啊。”
看来这两个孩子就是老方特意叮嘱的随行人员了，当时电话里老方也不告诉他是谁，搞得他还挺好奇，此刻一看，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叔叔好。”
“叔叔好。”
方永波看向二孩笑说：“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叔叔姓姚，你们叫姚叔叔就行了，以后再来广市，直接找你们姚叔叔，给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姚立斌心里微微一惊，老方是什么人他可太清楚了，这话能从老方嘴里出来，就说明这俩孩子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啊。
一顿，姚立斌看向二孩拍胸道：“必须得，一会吃饭的时候我可要找你们要微信啊，都必须给我，嘿嘿。”
王小虎也嘿嘿一笑，“姚叔叔您用qq吗？”
姚立斌：“当然，走，今天有点晚了，咱们先随便吃点，等明天晚上叔叔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王小虎：“哇咔咔！”
小车：“谢谢姚叔叔。”
“不谢不谢，”姚立斌话间带着四人消失在密密麻麻人流中。
去往停车的地方，姚立斌得知原来两个孩子都是李安的学生。
是来观摩学习的。
看来老方是铁了心地要拉拢李安了，这种级别演出的二彩现场，那可不是花钱就能随便进场的。
大人们说笑间，全程四十公里的路程已经过去一半。
坐在最后一排的小车从上车开始眼睛没离开过窗外，广市的夜景让她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万花筒般的霓虹世界，与在飞机降落前看到的感觉不同，对比燕京的夜景更是不同。
相比而言，她觉得此刻窗外的景象更契合她幻想中的旋律。
“喂。”
一旁王小虎的声音打断了小车脑海中的音符排列，小车转过头，发现小虎一侧的窗外又是另一番美丽的风景。
诶？车琳是在看着我笑吗？王小虎正准备心跳加速，接着她就发现车琳的笑容收起来了。
“怎么了？”小车收回目光问。
郁闷郁闷郁闷，这脸变得真快，王小虎嘟囔问：“你热吗？”
“不然啊。”小车疑惑，“你热？”
王小虎叹，“网上说这里没有冬天，刚才出机场的时候我还有点点冷的感觉。”
小车：“现在呢？”
王小虎：“现在还行。”
两个孩子的对话传到姚立斌的耳朵里，姚立斌问：“你们两个都在蓉城长大吧？”
王小虎：“嗯呢姚叔叔。”
姚立斌笑：“那你俩应该能适应这里的冬天。”
王小虎挠头：“还好还好。”
小车龇牙：“很舒服姚叔叔。”
方永波：“要说过冬还是在蓉城舒服一点。”
对此李安这个北方人也有话想说，要说过冬，他觉得还是在北方舒服点，蓉城的冬天太湿了，广市的话，他十一月底来到时候感觉还可以，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湿。
姚立斌：“过了冬天就头疼了。”
王小虎不解：“过了冬天不就是春天了吗？”
方永波笑了笑：“小虎子，你听说过回南天吗？”
回南天？
顿时间王小虎便来了兴趣，一番查询过后，王小虎非常认真地问出一个问题：
“姚叔叔，回南天的时候学校会放假吗？”
车内陷入片刻安静。
姚立斌：孩子很有想法
方永波：不愧是虎小子
李安：“会，是不是羡慕死了。”
王小虎：“啊？为什么啊，不公平啊！为什么我们没有回南天！”
小车：白痴...
欢声笑语中，车子一路南下朝着越秀区驶去，夜幕下，似是不远的地方，一座挺拔的高塔正被五彩斑斓的流光所缠绕，与周围的现代化建筑相互辉映，却又显得是那样与众不同。
王小虎：“小蛮腰！”
方永波：“做了很多功课嘛。”
随后的路程，方永波化身导游，两个孩子听得有滋有味。
尤其当方永波讲到广市的美食，小车的眼睛也放出了光。
出远门哪有不饿的时候？
“前面就到了，”姚立斌接过方永波的话，“准备下车了孩子们。”
方永波手指窗外：“看到那块黄色的牌匾了吗？”
王小虎忽然冒出一个疑问：“方伯伯，您怎么这么了解这里？”
方永波：“你估啊。”
王小虎：“哈？什么意思？”
方永波乐：“你猜啊。”
王小虎：“啊？我不懂粤语啊方伯伯。”
哈哈哈哈——
王小虎很郁闷，大人们笑的他也想跟着笑，可他又知道被笑的人是自己。
不过马上他的注意力便被一座庞然大物所吸引。
姚立斌去停车，师生四人一下车王小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星海音乐厅。
王小虎：“老师...这就是星海音乐厅吗？”
李安：“是。”
王小虎咽咽口水：“感觉蓉城音乐厅就像它的小弟。”
方永波：“那你还真说对了。”
王小虎：“啊？真的啊？方伯伯你快给我讲讲哇。”
李安：“王小虎，让你方伯伯稍微安静一会行吗。”
王小虎一想自己今天的话确实有点多了，连忙道歉：“抱歉方伯伯。”
方永波：“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们进去好好参观一下。”
一顿，“小虎啊，有些东西啊，不要一开始就急于听别人怎么说，你首先得有自己的认识。”
王小虎话听一半便握拳低吼一声：“yeah。”
方永波见状笑了笑：“走吧，我们先进去。”
李安：“等等姚大哥吧。”
方永波：“听我的，我们先进去点，车琳小虎走。”
待到两个大人前脚进店，跟在后面的小车轻轻撞了下王小虎的胳膊，然后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王小虎凑近。
小车小声：“你怎么不接方伯伯的话呢？”
王小虎：“啊？”
小车：“你在飞机上不是让方伯伯给你推荐勃二的版本吗？”
经车琳这么一说，王小虎一下反应过来，再回味一下方伯伯刚才的话，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是啊，干嘛一定要听别人的版本，可他也没有自己的版本啊？
不对不对，方伯伯的意思应该是避免去追求谁的版本，或者说无论听谁的版本，都要带着自己的想法去听。
“车琳，方伯伯是这个意思吗？”
“看来你一点都不笨。”
“你说我笨？”
“快走啦！”
今日份夜宵，粥。
“来吧孩子们，这家粥我喝了五年，保证你们喝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哇...”
-
刚才的航班中，飞机刚飞稳，方永波就见两个孩子各自拿出一份谱。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小车手里的谱子是勃二钢琴分谱，这个他尚能接受，可问题是王小虎手里的谱子让他着实为王小虎捏了把汗。
李安这不是胡来吗？这总谱是这么大的孩子能看的吗？还在后面打呼噜？
读总谱是指挥的终生必修课，是一个极为漫长的学习过程，是需要一步一步走的过程。
第一步最好是在钢琴上解决巴赫的四部合唱作品，然后渐渐过渡到弦乐四重奏，再过来是有移调木管乐器的室内乐，最后才是交响乐作品。
这里的每一步都涉及大量的专业知识，即便不能高标准地把这一套走下来，至少也得低标准地过一遍。
只有如此走完一遍才能建立最起码的听觉概念，才能注意到谱面上的每一个细节。
而这每一个细节则决定了音乐最终的完成度。
可以说一套总谱，就是一部由符号文字图画构成的无声交响乐。
指挥看着总谱，脑海中必须做到同时响起音乐。
双簧管和长笛同时响起的音色是什么模样的，弦乐齐奏的时候会制造出怎样的动静。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一步一步中积累的。
方永波不知道王小虎盯着总谱在看什么，又能看出些什么？
不用怀疑，他可以肯定王小虎此时更像是看着玩。
出于对一名“小指挥”的尊重，他没有出声询问打搅，他个人非常不喜欢自己在读谱的时候被他人打断。
直到王小虎主动向他开了口，王小虎问他：“方伯伯，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方永波笑了笑：“请问。”
王小虎手指谱面一处标记：“这里的pf是表达弱后强的意思吗？”
方永波心说不错，还是有点常识的：“没错。”
王小虎想了想，似是有些不甘心：“没别的意思了吗？”
方永波眉梢一挑，反问：“不然呢？”
王小虎撇撇嘴，然后露出思考模样：“我觉得这里的弦乐有点和前面不一样的情绪。”
嗯？方永波渐渐收起笑容，“哦？”
王小虎嗯了一声：“这里应该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但我说不出来。”
一道异色从方永波眼中划过，他微微坐起身，“那如果你来指挥这个段落，你会怎么指挥。”
王小虎沉思片刻：“我会提示所有弦乐做准备，为下一小节做充分准备。”
为下一小节做充分准备。
听到这句话，方永波当时就笑了。
接着他问了王小虎一个有讨论气氛完全无关的问题，问懵了一旁的小车。
“小虎，你知道次女中音谱表的中央c在第几线吗？”
这是什么？
什么叫次女中音谱表？
还有这样的谱表？
小车灵魂三连问。
“第二线啊。”王小虎轻松的语气中带着点疑惑，似是不明白方伯伯为什么问他这个，会有人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方永波点点头，似乎他一开始有点小看这个小家伙了。
目光再回到王小虎手指的谱面位置，他可以肯定他没有给李安说过这里。
这时空乘人员开始发餐，王小虎嘀咕着老师上飞机前没吃东西，接着回头：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等到李安再次入睡，方永波从王小虎手里要来总谱放到中间，然后翻回第一页。
“给你俩一分钟的时间，就看第一小节。”
直到飞机降落将王小虎的又一个问题打断。
王小虎问：“方伯伯，您能给你推荐一个勃二的版本吗？”
-
等粥期间，方永波和李安在聊明早的出行时间，二人刚定好，这时小车忽然问：“方伯伯，一共有多少种c谱表呢？”
随着小车的提问，话题又一次来到了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