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四肢扭曲成非常人能及的诡异弧度,身上土灰色的毛皮狼毫大氅依然是初见时干净整洁的样子,可唯独脖颈上顶着的不再是先前深邃的面孔,而是一颗狼头。
青桐铁器冶炼而成的狼头惟妙惟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完全固定在人的头颅上,可能是那个法子太过残忍,低低的哀嚎声不断从狼头中传来,濒死挣扎。
“他……他……”
梅若月恨不得马上晕死过去,可她没有,她不仅没有如常所愿,还紧紧盯着狼人后面那双涣散空洞的墨绿眸子。
“若月好像认识他。”
“胡说!本公主怎会认识这种腌臜人物!”
梅濯雪听后摆摆手,北星立马领命弯腰拽起一根十字型木桩,随着他起起伏伏的动作,那个狼人就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没有任何征兆地瞬间站起,而他的惨叫声也越发得大,粗犷的脖筋上开始细密地流淌下血。
梅若月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扶着盼儿的胳膊低头干呕起来。
“皇妹可千万要忍住别晕过去,否则,孤也不知一个手痒会做出些什么。”
“梅濯雪,你、你放肆……”
如此狼狈模样被别人看了去,还是那个自己最为讨厌的人,梅若月觉得尊严受到了侮辱,想要端起公主的派头,但一对上还在冒血的狼人,鼓起的勇气便有些发颤。
“本公主乃是天和最尊贵的公主,你把这腌臜玩意儿带过来是什么意思!我、我命令你快点把他带下去,否则、否则皇姑母和父皇是不会放过你的!”
“发如此大的火作甚,孤带他来也是为你好。”
梅濯雪点点食指,北星拽着狼人瞬移到梅若月眼前,近距离接触使腥臭味更加浓郁,梅若月瞪大眼睛,嘴唇不住发抖,倚靠着盼儿才不至于瘫软下去。
“皇妹好生瞧瞧,尤其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梅濯雪也施施然走来,依然温润“中原人瞳孔色泽历来以黑棕为主,绿色眼睛孤只听蛮荒人会有,却不像今儿个能见到活物,皇妹,你可觉得有趣?”
“不……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此最好。”梅濯雪含笑打量狼头人,仿佛在欣赏什么上等绝品“父皇近来的疑心病越发严重了,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领土上有异域人存在,你猜他会怎么想?”
与权势沾上边,哪怕是最宠爱的女儿也会毫不留情,梅若月再蠢也知晓此一点,她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看向梅濯雪的目光也带上点娇憨,如此说,他真的是来帮她的?
“所以,若你还想当最尊贵的公主,就安分守己些,下次再犯此种蠢事,你便去苦守青灯,来渡余生。”
梅濯雪说完转身便走,梅若月于后面忽然大喊一声‘梅濯雪’。
“还有事?”他侧头看她。
“本公主算是听明白了,你不是来帮我的,你是为了那个小贱人来威胁本公主的对不对!”
她就说觉得奇怪,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转性来帮她扫尾,结果话里话外净是威胁,感情是为了花醉漓那个小贱人来警告她的!亏她刚才还有那么一丝感动!
“梅濯雪我告诉你,本公主是不会放过那个小贱人的,她有本事勾三搭四,就要做好被万人践踏的准备!”
梅若月说完只感觉浑身舒畅,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可马上,她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眼前那双漆黑如寒潭的眸子盯着她有些毛骨悚然。
“你、你看我作甚……你、你别过来!”
一步一步仿佛踩踏她的心尖上,梅若月左脚绊右脚一屁股瘫软地上,此时此刻她忽然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当面说那些话,等他走后再说不也来得及吗……
梅濯雪半弯膝盖躬身看向她,伸出指尖温柔地梳理好她额角碎发,笑容温润如一汪春水荡起涟漪,“若月,你就那么想死在为兄手上吗,嗯?”
“乖乖当你的公主,便无人会伤你半分,可若是你执意要走绝路,那为兄也不介意亲手送你一程,至少,不会太痛苦。”
一直等梅濯雪带来的寒风消散,梅若月依然没从他的话里回过神,屋里只剩下那依然在痛苦呻吟的狼头人,盼儿害怕不敢乱动,却也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公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您、您别吓奴婢。”
“他、他是认真的……”
梅若月没有回答盼儿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要是再对那个小贱人出手,他真的会要了我的命,为什么……本公主,明明是他亲妹妹啊……”
秋风萧瑟卷着落叶,梅若月不理解为什么亲兄长宁可帮一个贱人也不来帮她,就如同花醉漓也不理解为什么在营帐里睡得好好的,结果一睁眼自己竟站在悬崖边。
夜里的悬崖比白日更显得森然诡谲,一眼望下去犹如万鬼煎熬的地狱深渊,花醉漓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她自知向来没有梦游的习惯,此时无声无息地站在这里,定是有人对她下了黑手。
“谁?出来!”
“既然事已至此,再藏身已经无趣了,想要本小姐的命,难道没有勇气亲自出来拿么?”
她一声声大喊想把背后人炸出来,然而除了耳边呼啸的冷风,周围黑漆漆地什么都没有,她一步步后退远离悬崖,直到脱离危险,也依然没有人来要她性命,怎么回事……
她想不通,却也没站原处傻纠结,凭借记忆中对林子里一些熟知的草木,倒也没有迷路。
远处火光逐渐清晰,她大喜,脚步欲要加快几分却哪知头顶树叶突然摇曳,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寒光闪烁,花醉漓堪堪躲过一击,对上来者的眼睛,脱口道:“北星?”
“大小姐!”
北星显然也没想到草丛中鬼鬼祟祟的身影竟是花醉漓,他目光疑惑地落她身上,下一瞬马上转头。
“大、大小姐,您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