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人压抑许久的情绪倒是宣泄得痛快,自入宫以来伺候了万岁爷,她便也没有能这样痛快说话的时候了,可她是说痛快了,下一刻便觉侧脸猛得一痛,自侧脸到脖颈儿,整个人都被大力惯了出去一般跌倒在地。
康熙爷当着一众阿哥公主的面儿给了荣贵人一巴掌,“啪”地好大一声响,因气急力气过大了,康熙爷还不慎扫掉了手边儿瓶瓶罐罐的伤药,瓷瓶碎屑在阿哥公主们足边儿炸开了花,吓得几个孩子忙朝玉琭缩了过去,鼻翼颤颤,呼吸急促,连头都不敢抬。
纷乱过后殿内落针可闻,连三阿哥也是不敢再哭了,只大睁着双眼愣愣看着,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怎得。
“好一个厚此薄彼!你眼睛瞎了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朕若是真厚此薄彼眼下就不该因三阿哥的举止动气,就不该同你这般废话!然朕若真是厚此薄彼就好了!就三阿哥教养之事还岂容得你置喙,大一开始就抱去阿哥所养着,便也没这事儿了!”
“原朕还不明白三阿哥是如何养成这一身臭毛病的,你这一言倒是说得明白,用心至极,这就是你的用心至极!”
康熙爷指着荣贵人的鼻子斥骂着,声儿将窗纸都震得颤颤,虽不是训斥玉琭的,可天子一怒,只是余威便叫人心生惧意。
然比起她,下头的阿哥公主们才是真真受了惊,康熙爷虽惯给他们严父之感,可严厉只是在学问之上,寻常康熙爷同孩子们还是十分亲的,尤其是对女儿格外的宽容溺爱些,哪儿叫他们见过这样愤怒的皇阿玛。
三阿哥就不说了,他还小,便是经过此事也多半不记得,可荣宪还在场呢,她的皇阿玛这样训斥她的额娘,且不知小姑娘心中得有多害怕煎熬。
玉琭偏头去瞧,荣宪的眼泪都欲掉不掉了,还踌躇着想上前为额娘求情,然对着皇阿玛的愤怒,她又不敢上前,可是着急坏了。
玉琭对荣宪感观可不差,这孩子难得温顺乖觉,这会子不说旁的,只顾忌着荣宪的脸面,便不好叫她留在这儿了。
给一旁的魏启使了个眼色,玉琭小心翼翼地觑了康熙爷一眼,见康熙爷这会子奋力克制情绪,压着心火急喘呢,玉琭紧忙一手拉着纯禧一手拉着太子起身朝康熙爷微微福身去。
“太子和大阿哥还未上药,臣妾带着孩子们先去永和宫处置伤了。”
康熙爷捏着眉心未抬头,只腾出一只手来朝玉琭稍摆了摆便罢,刚刚气急了,竟也忘了阿哥公主们还在跟前儿,好在玉琭在呢,还能看顾着些,将孩子们带走还此处一片安静,如此也好叫他放开了处置眼前这没心没肺的。
玉琭得了允,不敢耽搁,这便护着孩子们先出了殿去,因这事儿因三阿哥而起,故而除了三阿哥以外的阿哥公主们尽跟着玉琭出来了,旁的孩子都还算能稳得住神儿,唯荣宪被魏启拉着出了殿就落了泪去,频频回头往殿中看,显然是放心不下荣贵人。
“魏公公,贵人她不会有事儿吧?”
荣贵人养不得自个儿的孩子,同样的,明明是惦记着额娘,可当着外人的面儿荣宪连一声额娘也称呼不得荣贵人,如此小心翼翼的问话,直叫人心中不忍。
可魏启岂能给荣宪打了什么保票,只得告罪一声儿将荣宪抱在怀中,轻声安抚着:“公主您放心吧,应是没什么大碍的,等万岁爷消了气就好了。”
荣宪虽小,却也知叫皇阿玛消气并非什么容易的事儿,只得抱着魏启的脖子好哭了一阵子,到了永和宫,这小丫头一下地又连跑到玉琭跟前儿求着,皇阿玛喜欢德娘娘,德娘娘定然是有法子的。
“求德娘娘救救荣贵人吧,儿臣求您了,求您替荣贵人说句话吧。”
如此求着只觉无甚诚意,小姑娘竟还跪在了玉琭跟前儿,玉琭岂能叫公主跪她,紧忙将荣宪给抱了起来,拿帕子给荣宪沾着泪,瞧着小姑娘这般急病乱投医的样子她也是心生感慨。
别看荣贵人自有了三阿哥之后便不甚在意这个女儿了,平日里甚少过问不说,凡有好的也总想不起来给荣宪去,可要说真心记挂荣贵人的还得是荣宪。
可见子女对父母的爱大多都是纯粹的,而父母对子女的爱时而却附带着条件。
然子女这般纯粹的爱也并不是一成不变,就拿荣贵人母女来说,如若荣贵人经此事以后还是轻忽荣宪,再有这事儿只怕荣宪也比不会这样挂心,这样为荣贵人奔走了。
“好孩子不哭了,我不是不想答应你,只是刚刚你也瞧见你皇阿玛气急的样子了,谁敢在那时候开口呢,即便我当时就替你额娘求情了只怕你皇阿玛也听不进去的。”
一听这话,荣宪可急了,原还只是小声儿呜咽,这会子可再压不住,抱着玉琭嚎啕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求着,只怕额娘同那秦氏的下场一般。
她若没了额娘,真真不知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不等玉琭开口再安抚,纯禧和保清三个倒是先看不下去了,且都围着妹妹一道安抚。
“荣宪别怕,等一会儿皇阿玛不恼了,我同你一道儿给荣贵人求情可好?”
“还有我,我也跟着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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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孩子还都是没社么私心的年纪呢,这会子只在乎手足之情,只在乎荣宪的情绪,这样好的孩子们没人会不喜欢的,玉琭心中微叹,心说也不知多年以后,他们这手足之情还能保留几成。
“罢了,你们都好好养伤吧,待万岁爷那头气消些了,我先去求求情看看,只是我也不敢同你保证什么,你心里有个数,这事儿到底还得看你额娘的态度。”
得了玉琭的应承,荣宪忙收了收泪谢过了德娘娘去,还从玉琭身上下来好生给玉琭行了礼。
“不管如何,儿臣都谢德娘娘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