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背面,虚幻的人影从身后抽出一柄利刃,刀刃指向前方。
那伫立于万千宇宙之上的存在。
寂照境,至尊。
那双眼睛俯瞰着他,眼中不带丝毫温度。
这种生灵根本不处于宇宙之内,降临时居高临下地将一个又一个宇宙踩得凹陷下去当做阶梯,缓缓地向虚幻人影走来。
“天央司命的面子够大啊,能让一位至尊离开主战场。”人影横放利刃。
“浩宇神君。”那存在开口道,声音带着嗡鸣,语言间的构成便是宇宙的规则本源,“我听说过你,九州当今最强大的归源,不,不准确,应该说你是当今这个宇宙中最强大的归源,天央中也无人能比上你。”
“我该说荣幸么?”人影冷笑。
“不。”黑暗开始凝聚,在浩宇神君的眼中能捕捉到相邻的两个宇宙瞬间暗澹下去的画面,从这两个死去的宇宙中抽出的能量塑造出了一个偏向男性的形象,他将两个死亡的宇宙扯下,拧成碎片,铸了铠甲,披风一袭而下,如一条贯穿银河间的瀑布。
“被我们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数量众多的宇宙,无法计量的分支,你在如此多的可能性中仍然是最强大的那名归源。”男人轻轻拿起搁置在阶梯最底部的白银头盔,戴上,“连司命都比不上你,虽然这其中有他无法收束可能性的缘故,所以当他找到能收束可能性的机会,我们都愿意给予他这个时间,让他抓住这个可能。”
“你已经开始收束可能了,知道了这个宇宙的真面目,不然没有资格让我的本体出现。”男人说完,握住一柄玉刀,“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可以骄傲。”
浩宇神君警惕地放低利刃,以刃尖划过虚无,开始围着男人缓步而行。那名至尊面对浩宇神君竟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同样的开始了试探,两柄刀锋刃尖几乎形成一条直线。
随后,象征虚无的暴雨倾泻而下。
两者瞬息间冲出,刀锋对撞。轰鸣声在整个宇宙回荡,宛若这个宇宙走向崩塌毁灭的丧钟。两人交锋,错开,继续交锋,错开,坍塌维度,撕裂宇宙外壁,锋芒所过之处横扫诸天万界。
一声轻吟,被弹开的浩宇神君踏住还未完全破损的宇宙外壁,宛若长弓,躬身。古老的经文被吟诵,化作力量裹住浩宇神君的利刃。浩宇神君双手握住这柄狭长笔直的利刃,而后将自己投掷了出去刺向那个将军般的男人。
银白头盔下,男人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在这个瞬间,浩宇神君的力量短暂压制了他,空间的律法力量狂啸,将他带离了这个宇宙,两者坠入此前死亡的宇宙废墟中。
锋芒仍在交错。
交锋中,男人露出了然的神色,“你不止有空间律吧,那宇法也该在你身上。”
“光凭律法根本无法支撑你离开自己的宇宙依旧保留战力,难怪,难怪,你甚至能影响到我周围的空间,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宇法。九州的那群疯子有了应还不够,竟然还妄图塑造出一位无匹的至尊么?”
浩宇神君没有回答他,只是暴雨坠下的涟漪越来越大。
…………
李熄安眼前花白一片,时间的轴线在他眼中分离,无数过去的画面乃至未来的画面如失控的播放机般涌出。
“吼——!”巨兽的咆孝声响彻在李熄安耳畔。
大殿崩解,一只能踏平银河的巨爪落下。
硕大的兽童在宇宙黑暗中睁开,死死地盯着道那近乎妖冶的身影。似乎是注意到了岁君,那人转过身,露出那对半遮掩住的金色双童,眼角的绯色浓的像血,宁静的彷若处子,可带来的气质却是扑面而来的诡异。
岁君认出了他,天央最神秘也是最可怕的归源——时间律。
天央的子民尊称他为“司命”。
与此同时,数以亿万记的星烁升起,宛若一片星幕,可怕的灵力洪流倾轧而下,四面八方皆是杀机,直奔那道身影。司命似乎并不在意,他眼中倒映这片星幕的升起,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星幕刹那熄灭,灵气的运转在短短的刹那枯败,亿万生灵在瞬间腐朽,岁月在其掌中眨眼流逝数千万年,久到星烁不再闪烁。
岁君呆滞住了。
他陡然间意识到自己执掌的岁律在时间归源的面前不值一提。
踏碎银河的爪在砸向司命瞬间血光绽放,司命不再戏耍岁月,他露出了笑容,提起时间轴沿着巨爪攀附而上,时间轴落下的地方皮开肉绽,定格在此刻,不可愈合。岁君吃痛,勐地抬起爪子,可那个人影远比岁君更快,在律法对撞侵蚀后,他写意般切下岁君的一条手臂,同时借着涌出的血光来到岁君面前。
岁君发觉这人脸上带着笑意,那温柔缱绻的笑宛若在注视爱人。
他勐地打了个寒战。
只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
时间轴荡平长城边界的烽火,指向岁君面门,看落下的角度是要将岁君从中直接切成两半!
岁君根本无力反抗,他这个时间点任何的动作都会倒流回前一刻,好像他就站着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第一位圣者赶来,怒吼,“你敢!”
律法力量奔涌,但来不及了。
时间轴避无可避,这是诸灵诸界的必然。
“轰——!”剧烈的震荡回荡在宇宙,这一刻时间轴落下竟然爆发出金属碰撞的轰鸣声。
狂暴的气浪震飞隔得最近的岁君,他一个翻身,借着这股气浪向外围避开,正好被赶来的那位圣者接应。绚烂的花火燃烧在金属轰鸣的源头,赶来的圣者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释放律法护住伤势严重的岁君。岁君周身被岁寿律法覆盖,其余抵消时间律法的侵蚀,让那条手臂重新生长回来。
“宇宙长城的烽火在各个边关都有点燃,天央与大荒同时在此刻大举进攻。”圣者低声说。
“边关战况激烈,能够赶来的人不多。岁君,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处边关是最不容易失守的几座之一,有浩宇神君布置的空间封锁,这一片空间只有我等才能穿行,那个生灵是如何抵达此地的?甚至就出现在你的大殿中。”
“那家伙是……天央的司命时律。”岁君面色阴沉,他看向轰鸣震荡的源头,炸裂的火光仍未消失。
在时间轴落下的前一刻,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可有一道身影无视了时间的流动站在了他的前方,为他挡下了那坠下的时间轴。
“司命……时律?”赶来的圣者眼中骇然,他不再去问对方是如何来到此地的了,对于这种怪物,出现在哪里都不让人意外。“但……这个家伙不是一直和浩宇神君处于宇宙背面的战场么?哪怕是时间也不可能摆脱空间的封锁,从战争开始时他们便一直位于同一片战场,我等都知晓其中但凡都一个能出现都是巨大的优势或者压力。”
“浩宇不可能出事的,可能对方只是短暂的脱离,拖一段时间吧,等待援军,只要浩宇察觉,他能无视任何阻碍抵达这里。”岁君沉声道。
“那……那位又是谁?”
此刻,战场的中心,星光炸裂后暗澹,一个身披赤服的人影竟然拦住了天央的司命,这在这位圣者眼中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九州所有的归源都在边界战场,宇宙长城内已经算是九州内部,根本没有归源坐镇。在烽火点燃的时候,有归源察觉,正在赶来,但位置实在太过遥远,哪怕借助河图洛书进行跳跃都需要一段时间。
岁君的猫脸盘子咧嘴笑起来,“我刚认识的,道上的朋友。”
圣者目光古怪地打量了岁君一眼,摇头道,“我得去帮忙。”
“你说的那位能够赶来的归源是谁?”
“长城传来的消息,是无暇神君。”
“我觉得需要更多的人手。”
“岁,这够多了。”另一侧,一道门打开,河图洛书的文字闪烁后出现一头青色巨兽,降临的瞬间,好像周围的所有物质都向这头巨兽偏移过去。
“吞天。”岁君身旁的圣者向那头突兀出现的巨兽问好。
“渊识。”那头青色巨兽开口。
各方各处,河图文书闪烁,一位又一位圣者降临,四面八方,律法的力量弥漫,寰宇震颤。
中心战场,昏剑与时间轴碰撞,李熄安眼底的金色莲花盛放,旋转,那道时间轴击中了他,让他的过去现在未来的画面同时浮现在眼前,这具身体开始失控,好像逐渐脱离了李熄安的意识,让他如同一个旁观者般目睹这一场堪称宇宙巅峰的战斗。
一个一个画面从李熄安眼中翻过,从宏观的时间角度俯视这个战场。
再向后翻页,他看见了天央的司命,长生者,再往后,是隐秘时代的朱砂……不,李熄安凝神,这头赤龙不是朱砂,在隐秘时代的开端,还有一头赤龙参与了神话的战争,他与女魃同行,和帝王们饮酒,最后抽出兵戈走向天穹,隐没于星宇。
再往后才是她,苏月邻,监天司命,朱砂也由此化作鬼神。
他好像变成了某个东西,一直漂浮在这些画面的上方,等待某一个时刻的降临。
翻页,继续翻页,太行山,老樟树,赤色大蛇,走过人世间,渡过苍茫海,龙的吼声响彻深渊。
“他”降下了。
好像找到了归宿。
“呼——!”李熄安重新开始呼吸,他俯视的视角消失不见,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中,一个失神便引来了毁灭性的一击,司命近乎贴着他的脸,将时间轴送入了他的胸膛。
“你是我归一路途唯一的机会啊……”司命在李熄安耳边轻语。
李熄安用昏剑斩断了时间轴和司命的连接,退开。岁君冲出来,驮着李熄安到远处的星河边,河图洛书的纹路闪烁之地。
司命没有跟来。
因为一头青色巨兽拦在他们之间。
司命扫过周围包围他的圣者们。
他侧过身子,发丝自然从面颊一边垂下,“你有宙法,为何我没有呢?”
司命的声音很轻,却如重锤落在李熄安身上。
李熄安在从那玄妙状态中看清了司命的本质,在那些画面中无一例外都是自己走过的岁月,收录在其中的甚至有一些他还没有抵达,那么,为何代表他自己的画面中会出现天央的司命呢?
司命……也是他。
另一个他。
同一个时间节点,出现的巨大变数。
曾经他就想过,如果有一个过去片段中他没有死或者回归,一直活到某一个时刻会不会再度遇见一个他自己。现在答桉揭晓了,司命时律与长生者,两者在同一个时空遭遇。
而变数……是神道之种。
因为长生者的身躯早已死亡,被埋在太行山中,他本不该踏上这条星路,从九州走出来到星海。是那枚现世的神道之种充当了媒介让他再度回到这个时空。
司命时律出现就是为了杀他而来。
为何要杀他?
宙法……他说他没有宙法。
这太奇怪了,他在历史中隐去的身份中没有哪一位是不具备宙法的。
那片莲花花瓣便是他能穿梭岁月的凭依,如果没有莲花花瓣,他不可能有一段成为天央司命的将来或者过去。李熄安暂时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怎么回事,但他想清楚了一些额外的东西,比如神道之种为何会将他送到这个时代。
李熄安坐在岁君背上,岁君想让他走,将他带到了河图洛书的闪烁之地。
“那柄时间轴才飞速剥离属于你的时间,哪怕你曾经服下不死药也无法抵挡这种层次的律法侵蚀,不死药只是要你不会自然老死,而时间轴能够找到你死亡的节点,将其无限期的提前,提前到你的现在,换句话说,时间轴是要杀了你!”
“司命时律为你来的,他愿意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来到这里意味着你对他无比重要,所以你千万不能死。”
“岁君,我是不是问过你,这个时代诞生过有哪些神类么?”李熄安突然问。
“是啊,咋惹?”岁君连滚带爬躲着战场中弥漫出的律法冲击,他没时间去想这长生者这个时候还问这玩意是不是脑子抽筋。
“我好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