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只是玩笑]
你顺着SR-9号公路,漫无目的往前开车。
对于身后越来越远的火情提不起半点兴趣。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占据了你的头脑。
本·瑞克特,这场火就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在摩门教盛行的献祭仪式。
你获得了新生,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
车窗外的风景飞逝而过,不知不觉你来到了绿棕榈,来到了奥兰多。
太阳渐渐沉进城市的高楼大厦,在这种狂喜的情绪中,你慢慢把车停到另一家汽车旅馆旁,往货车后排的夹层床挤靠,你决定先睡一觉——
——很快你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魔幻。似乎每一次进入梦乡,都不像现实世界。好像你完全没有醒过来,你依然在做着连环梦,梦中梦。
你感觉脚踝被死死绑住,还有双手也是。
在这台货车的改造夹层床上,你似乎被抢劫了,被绑架了。
前排多了两个陌生人,都是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
——他们有说有笑的,挥着手里的现金,你认出来了,那是你的钱。
一瞬间,你搞懂了来龙去脉。
这两个黑人兄弟小心翼翼的撬开了货车门,然后把你绑了起来,把你在演播厅挣到的钱搜走。
“只有一千一百块?”肤色稍稍发褐的那个混血兄弟兴奋说道:“比超市收银台的要多!挺不错了!”
“还有一车的化妆品,找个旧仓库,喊仓库老板帮忙吧?反正有不少人愿意花钱来淘宝!”肤色更黑的那个兄弟兴奋说道:“两千刀能卖出去?”
褐肤兄弟应道:“应该只值个八百,我觉得不能再多了。”
黑皮兄弟接着说:“我来开车吧!”
“这家伙的驾照好像是伪造的...”褐肤兄弟注意到了行车证件——
——它不属于你,只是物流公司临时找到的一个司机。
“喂,安塞。”黑皮兄弟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你的眼睛,他知道你醒了。
同时你也知道了这两个小伙子的名字。
他们是安塞,还有罗德斯。
“他好像醒了。”罗德斯说。
安塞有些紧张:“别出声!保持安静...”
你没有说话,多年的从警经验告诉你,这两个小伙子的破坏力十足。
本来有很多可以避免的血案,都因为一点点冲突升级,慢慢从偷窃变成抢劫,从抢劫变成斗殴,从斗殴变成枪击,最终从枪击变成杀人全家。
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左右,黑人兄弟依然没有动,似乎与你保持着无声的对峙。
“他很乖嘛!”安塞终于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罗德斯跟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从精神状态来看,你不确定这两个小兄弟是不是刚刚飞了叶子,或者喝了酒——亦或者是五毒俱全。
“走吧走吧!走吧!罗德斯!带上他一起!”安塞兴奋的说:“我们带他一起去找仓库!”
罗德斯踩下油门,车辆驶离县道,离高速越来越远。
“为什么?”
罗德斯是个经验丰富的罪犯,立刻说:“他呆在车里就没办法报警。”
这个时候你开口说话了:“我不会报警...”
“我说,你不许出声。”安塞强调着,突然从衣服里掏出枪。
几乎在一瞬间,你又被怒火填满,紧接着理智强行浇洗了这团火焰——
——因为那是一把玩具枪,那仅仅只是家庭防卫用的模型,或许能够射个三十尺远,能打疼狗崽。
面对入室匪徒,它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如果是警员看见它,会在第一时间把它当做真家伙。
这两个小伙子要是被警官拦住,他们会死的!会被这支假枪害死!
他们只是偷车,不是重刑犯,更不应该死在警察的枪下...
“好的,我不说话了。”你闭上了嘴,只希望罗德斯小兄弟的车技能更好一些,希望他不会撞上交通例检。
万幸的是,罗德斯开得又稳又快,离开大路以后,车辆也越来越少。
进入地势比较复杂的丘陵侧,来到植被茂密的县郊道路,行人也变少了。
不幸的是,你依然没办法挣脱身上的绳索,没有任何机会摆脱这种束缚。你是一头待宰羔羊。
安塞开始抽烟,突然向你主动问话。
“你是怎么搞到这台车的?”
罗德斯还以为伙伴在问自己,立刻抢话:“这种垃圾锁,只要一分钟我就能撬开...”
“我没问你!傻逼!我在问我们身后的这个人。”安塞强调着:“叔叔...”
“我可以说话了吗?”你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不会挨枪子吧?”
安塞哈哈大笑,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非常棒。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我看到托运公司的员工证件,你肯定不是这个司机...对吧?”
“你叫什么名字?这台车是你偷来的?”
“我杀了三个人。”你没有犹豫,立刻说明真相,哪怕面对法官,你依然会这么说:“杀了一个油管的主播,哦不。”
“应该是两个主播,然后在停车场出口,有个傻逼要逆行进来。”
“我把他推到高速路上,他应该被油罐车撞了,也死了。”
这一系列话语让安塞小子震惊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似乎小偷小摸算不上什么。
在你这个杀人狂面前,他俩只能算不入流的小混混。
“你在开玩笑吗...”
你紧接着说:“不,我没有开玩笑,你把我送去奥兰多警署,应该能换到一笔辛苦费,或许还能登上报纸,变成明天的头条新闻,你们会成为两个小英雄。警长会褒奖你们——我劝你们这么做。”
“他肯定在撒谎!”罗德斯骂骂咧咧的:“他妈的,点子挺多嘛?!要咱俩自投罗网呢?安塞!你别听他的鬼话!”
你有些后悔,或许这些实情会激化你们之间的矛盾。
可是你想不到任何办法,想不出什么东西来靠近这两个小家伙。
和他们谈什么呢?一个杀人犯,和两个盗窃犯,有什么可谈的?
或许他们是帮派成员,可是你以前是个警察,你不懂社区的黑帮文化,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过鲨鱼帮拿货,对于这个组织,也仅仅只是知道,他们雇了很多孩子来运毒。
......
......
[part2·火烧红云]
你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看着这台车继续向黑暗深处驶去。
你最终闭上了嘴——
——罗德斯小子却不想善罢甘休。
就你刚才说出来的狂言,他似乎觉得怄气懊恼,要分个高低。
“喂!安塞!我们再玩一次?”
安塞:“玩什么?”
“就上一次!进少年管教所之前玩的!”罗德斯接着说:“路上找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安塞兴奋起来:“对!”
罗德斯:“然后把这台偷来的车,送到他屁股上!”
你听得半懂不懂,这两个小黑鬼的英语口语实在太烂,带着佛州地方的俚语和脏话。
直到汽车开进辅路,开到生活区,你才明白这个“游戏”的真实意义。
他们把车开到了一条没有人行道的昏黄路面。
天边的红霞像是地狱里的火焰,云彩好比魔鬼的爪子。
一个新的,软弱无力的,垂垂老矣的目标出现了——正如两兄弟想的那样。
这个老头骑着自行车,是最好的目标。
“喂喂喂!喂!”安塞越来越兴奋,眼睛里全是血丝。
罗德斯:“对!上一回只撞出来一个轻伤!也是老头子!”
安塞咧嘴笑道:“和法官怎么说?”
罗德斯:“就是交通事故!”
安塞打开手机,准备录像。
“发到推上?油管也要吗?”
罗德斯轻踩油门,跟着自行车慢慢提速。
“当然了!当然了!”
安塞大声骂道:“撞死这个白人老头子!他妈的我辛辛苦苦工作!交税就是为了养活这种社会蛀虫吗!他怎么能心安理得的退休?他哪来的资格领养老金呀?!”
你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也没办法做任何反应。
在你想清楚这两个小畜牲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根本就无法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这两个年轻人要开车撞一个,在傍晚骑自行车的老头。
他们认识吗?他们有仇吗?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无法化解的恩怨吗?
为什么呢?
本·瑞克特?
为什么?
“砰!——”
只是一下!这老头子的背脊狠狠撞上卡车前盖,他一下子被拱到草坪去,自行车的后轮也变形了!
安塞小子哈哈大笑。
罗德斯抢走了伙伴的手机,踩下刹车冲出车门。
他来到车前对着老头的脸,凑近了拍,要拍下受害者狼狈不堪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德斯嚷嚷道:“吃屎吧!”
可是老人家没有回应,跌进草坪以后再也没有声音了。
你这才反应过来,你才明白这两个小东西究竟干了什么。
不过三十来秒的功夫,从策划到执行,这一切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们曾经因为偷车撞人,进了少年管教所。
一个月的监管时间根本就不能改造这两个怪物,他们从班房里出来,又一次约定俗成那样,偷来这台卡车,撞死了一个年过半百,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人。
而且...
罗德斯满脸通红,像是过于兴奋的狒狒,钻进驾驶位紧接着发动汽车。熟练的挂倒挡换了个角度,迅速离开现场。
“这次也这么说!交通事故!交通事故!”
安塞:“我不是故意的!法官大人!”
罗德斯:“我太害怕了!”
安塞:“您不能因为我是个黑人,就种族歧视呀!”
罗德斯:“那个白老头骂我!我太激动了!”
安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再一次被怒火支配,可是肉身无法挣脱束缚,你已经没有任何精神力去嘶吼,去喊叫,这一切只让你感觉到恐慌。
从眼耳口鼻之中冒出熊熊烈火,黑烟再次幻化成一团浓厚的雾气。
它逐渐爬了出来,那条黑狗依偎在床头,在狭窄的缝隙之中,保持着优雅的步态。
你感觉到柔软的麻布开始燃烧,并且火焰灼伤了你——
——于此同时,安塞也感觉到了!
“着火了?我操!”
这两个小东西没有停车,反而开始手忙脚乱的扑火,可是火势越来越旺。
火舌似乎伤不到你,本先生,这火焰似乎另有所指。
它爬上汽车顶盖,要往驾驶室烧,罗德斯放弃了方向盘,卡车一头栽进田里,撞上了电线杆。
仅仅只是一瞬间,火焰熄灭了。
你跟着巨大的推力往外翻滚,撞到座椅又戛然而止。
醒来时,警车就停在路边,四位警员把你们抓住——
——包括你在内,安塞和罗德斯都完好无损。
他们似乎在遇见警察的第一时间就丢掉了玩具,要保下自己的狗命。
他们知道,玩具对付不了真家伙,它无法杀死强者,只能用来恐吓弱者。
而你呢?你似乎变成了受害人,要等一会再来详细审问。
县警好像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罗德斯头上,因为这两个小子确实处于毒驾状态,他们根本没办法走一条直线——
——哪怕沿着公路笔直的标线,走出去十五尺,似乎都是难如登天。
轮到你的时候,来到这条命运的白线面前,你似乎感觉这一切都如此的荒谬无理。
几位警官向你投来了同情的眼神,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被绑得严严实实。
“没关系,放松一些。本先生。”
有个女警如此说——
“——这两个家伙说,是你在湾区杀了人,要等到dNA核验出结果。”
“他们干了什么?!”你终于找到了伸冤的机会,不过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那个无辜的受害者,为马路上骑车的老人喊一句冤:“这两个小畜牲做了什么呀!”
另一边还在保持警戒状态的警长说——
“——他们刚刚撞死了奥兰多的警察局局长,他刚刚退休两个多月...”
一下子,你的大脑空白,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走完这条十五尺的白线,回到女警面前接受审讯。
女警:“你有癫痫病史吗?”
你说:“没有”
“哮喘或者其他的...”
“没有。”
“你在出发之前喝过气泡水?或者其他酒精饮料吗?”
“没有。”
“你和安塞·安东尼,还有罗德斯·安东尼认识吗?”
“我不认识他们...”
“这边的银行账户记录显示,你有一笔欠款,是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
“要配合调查吗?”
“对,先回警局吧,你可能要上法庭,本·瑞克特。”
你依然能看见,罗德斯对执法记录仪比中指。
安塞这个小畜牲还在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下什么弥天大罪。
他们依然认为,一个月之后,从少管所走出来——
——他们依然能够继续下一次游戏。
这只是交通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