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天回去之后,她忽然开始别扭地找借口不见他。
苏忧言明白了,她到底还是明白过来了。
但他说爱,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她逃避的时间太长,他愈发焦躁,终于想到办法,去找了一张病危通知书,掐头去尾拍给她,告诉她,他要死了。
看着她哭着跑进来,左右脚的鞋子都穿反了,扑到他床边大哭。
苏忧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潋滟鹤眸之中,目光寸寸是幽深的怜爱之意,却坦诚地告诉她,告诉她,他是骗她的。
她哭得愣住了,甚至还打了一个哭嗝。反应过来之后气得鼓鼓的,转身就要走。
苏忧言拽住她的手腕,声音沉重道,
霜霜,我只有你了。对我来说,你是唯一真实的存在,如果没有你,我就只能活在灰色的绝望和虚幻中。
他说完这些话,自己的心亦是沉重。
右繁霜停住了脚步,还心软地回头看他。
他却刻意忽略那些哀恸,似乎恶劣地装着可怜,问她,
所以,我已经很惨了,霜霜可以同情同情我吗?
右繁霜的表情很奇怪,那张小脸又想哭又想笑的,最终却走过来威胁他,支支吾吾道,我不想再和你那个什么了。
苏忧言故意追问道,什么?
右繁霜小脸憋得通红,声音越来越小,她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亲亲。
他故意装听不清:“我没听见。”
右繁霜着急了:“就是不准在不经过我同意的时候和我亲亲。”
苏忧言了然一笑:“可以亲,但要经过霜霜同意,我记住了。”
右繁霜听他曲解她的意思,小脸涨得通红,用力跺了两下脚,转身跑了。
只可惜,好的日子不会太长,高考之后,他的身体情况就开始急剧下降。
他的心脏远不止是房缺室缺那么简单,后期胸腹主动脉置换的手术做下来,他几乎没了半条命。
他经常一醒来,就看见她哭着看他。
他好像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停止,他把她叫到床前,来听他的心跳。
他把她的手用力按在他的心脏上,轻声告诉她,
霜霜,你能听见它的声音吗,现在,它是为你而跳的。
右繁霜哭得不能呼吸,说如果他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苏忧言搂住她,勾起一丝可悲又嘲讽的笑。
如他所愿,她一定会永远记住他了。
他眸中泪光闪烁。
但那有什么用?现在她全世界最爱的人是他了,他却要死了,世界他妈的是刻意整他的吗?
直到在手术台上停止心跳前,他才第一次善良地想,他死了,那个小傻子一定会哭得停不下来,如果可以,他愿意永远不轮回,被所有人遗忘,在这一刻承受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来换他死后,全世界爱她,爱到足够让她把他完全遗忘。
右繁霜,我这么自私又冷漠,孤僻又疏离的人,从没有这样爱过人,我这么无私地爱你,你最好,永远不要再记起我,否则我会比死更痛苦,我的死,不可以换你绝望。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死,换来在你伤心时光耀的阳光,换僻静幽深小道上的路灯,换你难过时,会抱住你的其他怀抱。
只希望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幸福。
记忆渐渐消散,苏忧言深邃晦暗的目光看向右繁霜。
右繁霜看着他房间,不由得感叹道:“你房间好大。”
大概都有她房间的六七倍大了。
苏忧言直勾勾盯了她一会儿,低着头,泪光一闪而过,修长的手指解着手腕上的表,慢悠悠却恶劣地道:“床也很大。”
右繁霜像是被钉在原地。
苏忧言却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床,又把视线移到她脸上,轻佻笑了一声:“不是吗?”
他随手把表放在桌上。
像是在和她开玩笑,又像是无意的。
但右繁霜显而易见地慌了。
苏忧言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
过了几年,小傻子听得懂他的话了。
苏忧言走过来,从后面把她圈在怀里,下巴靠在她肩膀上,低音简直撩人得过分,但他的语调慢慢悠悠的,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转向宽大的落地窗:“助理拍过照片给我看,早上从这里可以看见云雾涌动,阳光也会更耀眼,你以后也可以看见。”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腰上,慢慢摩挲着握住了她的腰。
右繁霜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是吗?”
苏忧言看着她变红的脸,压抑住想再吻她的暗昧冲动,懒懒地笑了一声:“是啊。”
霜霜识逗了。
真是个好兆头。
右繁霜竭力装得平静地点点头实际上却像是一只受了惊假装平静的兔子。
苏忧言姿态随意,靠在她肩上,在她耳畔吹气:“你要不要看看隔壁房间?”
右繁霜的耳根瞬间在气流拂过时变酥麻,这股酥麻随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右繁霜的心脏跳得她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心脏存在了,脑子里一空,只知道,只要阿言说的,就是对的。
苏忧言领着已经被撩傻的右繁霜去到隔壁房间看了一圈。
他搂住她的腰,慢悠悠道:“衣服已经在浴室里,今天晚上你睡这边,有事就叫我。”
他轻声在她耳边道:“晚安。”
右繁霜耳根酥软,脚底悬浮:“…阿言晚安。”
苏忧言起身,顺手关掉了房间最外沿的那一圈灯,只留几盏亮着,环境变得易眠而安逸,迈开长腿走了出去。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小傻子一点声音也没有,没叫住他,也没有跟出来。
苏忧言走出去,却面色微冷地停在了门口。
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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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繁霜看见他修长的身影从门外大步冲进来,下一秒强势地托住她的脸就吻了下来,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占有欲和思念倾泄而下。
右繁霜被吓了一跳,呼吸急促起来,虽然是他先开始,却主动笨拙地回应着他的吻。
这却让苏忧言的血液在血管里冲荡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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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下了起码有一个多小时。
苏忧言声音低哑,松开她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我在信里给你附带新的联系方式,你为什么从没有打过?”
右繁霜刚要开口,委屈和鼻酸却先一步涌了上来,她委屈地哽咽:“我妈为了信里的钱,把所有信都藏了起来。”
苏忧言心里一颤:“我收到过回信。”
右繁霜心悸道:“你收到的回信,不是我写的。”
苏忧言的眸色渐渐变深。
难怪字迹不太自然,原来是模仿她的笔迹。
那和他要钱的,不是她,是另一个人。
可苏忧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温声跟她说:“我知道了。”
他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都过去了,我什么都不介意。”
右繁霜哽咽着点头。
他哄她先去洗澡。
然后拿着手机翻那些回信的照片,犹豫片刻,删了个精光。
还给澳洲别墅的佣人发消息,让她把那些回信扔掉。
原来,他借以依靠续命的希望,都是虚假的,反而是她痛苦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