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书院环境清幽,竹林密布,因为皇帝亲自关注和投入,所以书院建设得如同江南园林一般精致。
而这两年来,书院已经渐渐汇聚了天下读书人之精英。
而当世大儒中,除张魁和周子宴两位顶尖大儒之外,另外也有各地学有所成的夫子被张魁延揽在书院授课。
而作为士大夫中的佼佼者,内阁阁相吴敏,六部尚书之一的韩庭,也都会抽时间来书院为学子授课,当兼职教授。
所以,燕京书院的名气越来越大,已成为大燕天下书院之冠。
毫无争议的士林魁首。
当然,此处不仅仅是一处学院,还是一处读书人汇集的重要场所,代表着当今士林最为重要的声音之一。
张魁年事已高,头发几乎全白。
他行走间颤颤巍巍,已显风烛残年之兆。
王霖凝望着这位从始至终一直在背后坚定支持自己和大燕朝廷的文坛领袖,他知道这位老先生不是畏惧于自己的皇权,不是畏惧于自己的武功,而是崇敬于自己的文学成就和为大燕黎民百姓开疆辟土开创万世太平的宏伟抱负。
也感动于自己当日将儒教大宗师称号赐予他的知遇之恩。
所以士为知己者死,老先生一直在幕后默默耕耘,读书育人,倡树正气,为皇帝的不世伟业添砖加瓦。
大燕士族之所以能平稳至今,老先生绝对居功厥伟。
王霖心中感慨,忍不住上前再次搀扶住张魁道:“张儒年事已高,还请不必管朕,先回房安歇去吧。”
张魁颤巍巍道:“陛下,何出此言?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学生年纪虽长,但精力尚可,陛下驾临书院,学生岂能不陪?”
王霖微微颔首,环顾周子宴及其他诸人道:“张儒年高德劭,为我大燕读书人之楷模,又为儒教大宗师,一生致力于耕耘育人,桃李满天下,如今我大燕能够国泰民安,国富民强,自有张儒、周儒和诸位之功绩在内!”
皇帝这番美誉已经是极高了。
张魁躬身一礼:“陛下过誉,教书育人乃学生之本份。大燕太平盛世,乃陛下御驾亲征不畏生死于诸将士打下来的,学生岂敢居功?”
周子宴也面色微红谦虚道:“陛下,学生等不过是尽本分,为大燕繁荣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不敢当陛下如此赞誉。”
王霖朗声一笑,摇摇头道:“哪里话。天下士子乃我大燕根基,根基稳固,朕方能专心致志率大军为大燕开疆辟土,扞卫我国土不受外敌侵袭。所以,诸位大儒功不可没。
王霖回头望着上官清道:“拟旨,将张儒、周儒之名和肖像,列入凌霄阁,与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和黄岐善同列,为第一批人选。”
大燕凌霄阁是彷照大唐凌烟阁而制,专门供奉为大燕做出巨大贡献的功臣。
目前,凌霄阁刚刚建成,被皇帝钦点列入其中的,不过是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和黄岐善五位阁相。
其余朝臣,即便是张浚、韩庭、刘琦、岳飞等人都暂时没有资格入内。
皇帝此言,无疑是将张魁和周子宴摆在了与李纲等人平等的位置上。
这可是巨大的恩宠和荣耀。
皇帝话音一落,周遭有些无言的死寂。
上官清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她清朗的目光望向皇帝,见皇帝微微颔首,便知无错,不由心中惊叹,皇帝这是如何信重张魁和周子宴,竟对两人这般礼遇!
能与李纲等五位大燕阁相平行并列,张魁等人纵是死了,也与有荣焉!
张魁面色陡然变得兴奋的涨红,他嘴角嗫嚅着,老脸都在颤抖。
他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居然下旨将自己和周子宴列入大燕功臣阁,凌霄阁,而且还与李纲等大燕相国一起作为第一批人选入内,这是足以光宗耀祖的荣耀啊!
周子宴也是面色骤喜,旋即就有些惶恐不安。
周遭伺候在旁的燕京书院的教授和一些学子代表闻言,无不动容。
张魁和周子宴颤巍巍拜倒在地,他们的门生和随身伺候的一些子嗣后人也都跪拜了一地。
张魁声音嘶哑道:“陛下,学生何德何能,敢受陛下这般恩宠和褒奖?”
“如何不能?上官清,扶起两位大儒来。”王霖环视书院众人大声道:“当年河北尚为两国交战之地,兵凶战危,然为安定局势,张儒和周儒率成千上万的读书人不远千里,随朕一起北伐。先是真定府,如今又是燕京。
朕当初来河北,是存了必死之心,所以朕抬棺出征,至今,那棺椁还在真定城的城楼上高悬着。
因为朕知道,我中原强敌环伺,当初的西夏,以及吐蕃,如今的蒙古和金国,这些虎狼异族随时虎视眈眈,窥伺我中原沃土!
前宋国力羸弱,军备松弛,所谓大宋精锐西军,其实多是吃空饷和贪腐堕落、畏惧作战之辈。
以这样的兵马,以这样的国力,如何去与金人对抗?
所以朕以死明志。但,当时张儒等人不顾年迈体弱,不顾兵凶战危,追随朕北上,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我中原、我子民的不世伟业乎?
因此,朕才说,大燕能有今日,两位大儒及天下读书人居功甚伟,不可埋没。
朕钦点两位大儒入大燕凌霄阁,是想让后人和天下人都记住,凡为家国社稷鞠躬尽瘁者,朕不会忘记,天下人不会忘记,史书更不能忘记!
今后,凡为家国天下做出巨大贡献者,当入凌霄阁,此为惯例,不可变更。”
皇帝的话掷地有声,言辞恳切。
张魁和周子宴等人感激涕零,叩首不止。
而在场书院中人无不欢声雷动,山呼万岁不绝。
皇帝这不仅仅是给了张儒和周子宴两位书院正副院长以极高的荣誉和政治待遇,还借此大大抬升了燕京书院在整个大燕士林中的地位。
见张魁和周子宴起身后,王霖上前一步,朗声一笑:“两位莫要自谦,以朕看来,两位本可入朝堂位列公候,荣华富贵一世,且荫及子孙后人,但两位却舍弃富贵,甘于贫寒寂寞,数十载教书育人不辍,此功绝不可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