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爆。
它比消散来得更让人惊心动魄。
那一瞬，整个世间都好似安静了下来。
而亲身经历者，他们的耳边仿若还有爆炸声在回荡。
空青的自爆同其他人的好像不太一样，他的周围像是有一个圆形法阵，将所有的身体碎片和溢散的能量统统包裹在其中。
也正因为如此，距离最近的李萱萱，并未被波及。
此刻的她，被推倒在地，只抬着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一幕……太像了……
同半夏，同芍药，同她们消散的场景，太像了啊……
起初，为了渡修为，空青将李萱萱的手抓得极紧，所以哪怕随着他的手臂被斩断，他的手掌亦还是跟着李萱萱。
而此时视线仍是往上的李萱萱，并未发现，空青的右手臂也在消散中，等到她发觉自己手中空空的时候，低头一看——
有一个只有手指大小、但却晶莹剔透的手臂骨正漂浮在她的身前。
不知是不是李萱萱错觉，她感觉这个右边的手臂骨，似乎比秦长生那个左边的手臂骨要更通透一些。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
那也不能磨灭这些骸骨，有着诡异功能的事实！
李萱萱撑着手，将身体往后挪了一步，她现在对这骸骨已经心生抗拒，再者空青也是因为它，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虽然空青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想将这骸骨给她，但李萱萱从始至终可没说要！
然而李萱萱一退，那迷你手臂骨便往前——
她再退，它再进。
两人的距离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近。
李萱萱皱眉，她这会心里正不好受着，见状便更是烦闷，直接一挥手，便裹带上灵力，想将这骸骨甩远些。
甚至，她的内心也在想着：能不能将它给毁了？
这样也就一劳永逸了！
如此意识之下，李萱萱甩出的灵力便带上几分杀气！
既是李萱萱的灵力，即便离体，李萱萱也能感知到其运行、攻击、和消散。
可李萱萱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灵力沾上那骸骨，却宛若无物一般，直接穿行而过！
这要么说明，骸骨非灵力可攻击；要么便说明，灵力视其为一体！
而无论是哪一样，对李萱萱来说，都不是好事！
不等李萱萱再想再行动，那迷你手臂骨在瞬间，沿着灵力前来的方向快速地闪进，在根本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它便已经来到李萱萱的右臂之上，不过须臾，便彻底融进李萱萱的身体里。
李萱萱：“……”
李萱萱不由抬起右手，仔细查看。
真的没有反应吗？
李萱萱不太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她头上？
李萱萱端详自己右手的这一幕，落在素问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她自昨晚跑出去后，一直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个小岛，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但素问仗着对其熟悉，便一路走到反方向的最边缘，并留在那边过夜。
素问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所以她半点不觉得有问题，或者是害怕。
可谢三不知道呀！
他在劝说许久仍旧无果后，又见天色已经全黑，便只能给自家主子传个信后，便留下来陪着素问。
彼时的谢时训，正是要去找李萱萱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多话。
而在外头过夜的两人，却是因丹药的雷劫而惊醒。
素问对此有些眼力见，自是知道那是她师父的杰作，同时也知道，她师父炼制而成的丹药，应就是要给谢时训的。
而当谢时训的双腿一好，便意味着他要离开。
再按照他们师徒先前吵架的内容，最终也会演变成她和谢时训的分别。
在这种情绪下，素问往回走的速度，便不大快。
可是同为医者，素问自是知道，能炼成引来雷劫的丹药，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和感到荣耀的事情！
更何况，师父前几天一直炼失败，而这次却是一举大成功……身为徒弟的她，自然是想为师父祝贺，由此她又恨不得快点回去。
两厢矛盾之下，却让她失去再见空青的机会。
她一踏进来，远远便看见，她的师父，举着右手制止李萱萱的左手，而他的左手则挡着李萱萱的武器！
她李萱萱怎么敢！
她怎么敢！
她的师父对她那么好，还为她炼药，便是她甩脸色，师父都不曾怪罪，反倒是低声哄着她！！！
她那么好的师父，她李萱萱怎么可以在丹药成的时候，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那一刻，素问只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好瞬间飞过去帮助空青！
然而，这一切都太晚！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萱萱握着她那把扇子，一寸寸地往前刺，那动作，在她眼中自动成了被放慢的画面，一帧一帧地留在她脑海中，成为永世难玩的梦魇——
不！
“师父！”
素问凄厉地喊了一声后，正要借助外力闪移过去时，却又见到她的师父，那个叫作空青的人，那个将她从死人堆里抱出来，那个教导她医术，那个给了她新生活，那个……给了她关爱的人，她在这世间最最亲近，最最最重要的人……
他化作他最喜欢的花瓣，片片飘零。
素问的双眸，在这一刻，彻底失去焦点，她张着口，手软脚软地跌倒在地上。
她想喊，她想叫，她想要他……
可是她知道，不行，不行，没有了……
谢三便是身法再好，可同修仙者对比，还是要逊色许多，哪怕这一路上素问时快时慢，他也只是勉强能跟在她很后面，能大概看到背影的那种程度。
因此，进入这块居住的地方后，他的速度就更慢了。
所以，他并未看到李萱萱和空青两人对立的画面，连着空青的自爆，他也没见到。
此时此刻，他看到素问难过到瘫坐在地上模样，他便不由上前，扶起她，并往前走。
等两人更靠近那院子一些，素问颤抖着身体，抬起眼想要找她的师父时，第一眼！却是见到，李萱萱伸着手，在仔细地看她手腕上的空青石！
那是空青的！
那是她师父的！
李萱萱杀了她的师父，还要抢她师父的空青石！
该死！该死！！该死！！！
素问一下子便推开身旁的谢三，翻手便拿出一把长剑来，她一边拔出长剑，一边怒吼道：
“李萱萱！纳命来！”
这一刻的素问，快得不可思议。
李萱萱本是在查看那迷你手臂骨的情况，没想到素问一过来，便向她动起手！
而她此刻还坐在地上！
李萱萱来不及思考，便先在地面上滚了起来。
她原是想着，大概滚个一圈，然后就赶紧起来，再以梅花扇抵抗，便是了。
但她没料到，素问的速度居然会这么快！
她这边刚翻了半个身，她的长剑剑尖便刺在旁边的地面上！
李萱萱在地上滚圈的速度，根本就不及素问出剑的速度，这也导致了她轻易陷入被动。
谢三在一旁看得心眼都提了起来，他不由急声喊到：“主子！”
谢时训见到素问出手的一幕，本也是不由自主地皱起眉，但当他看到素问是拿剑时，他的眉间便是一松，结果下一秒，却见到李萱萱在地上打滚？
谢时训这会的双眉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的程度，再听到谢三的喊话后，他不由沉声道：
“李萱萱，反击！”
李萱萱这会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自然是知道要反击，可她这会根本就找不到停下的时机！
眼见着，再滚就要滚到花盆里时——
而谢时训那冷漠近无情的声音再度响起，又是让她反击时——
李萱萱下意识地脚尖紧绷，借着腰间发力，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双腿反向折叠而上，同时间，她的手肘，连着前手臂，和一双手掌，紧贴在地面，以此撑着下半身向上，脚尖直击素问拿剑的手腕！
素问被这一踢，长剑刺向的方向便偏离一些。
李萱萱正好借着这一瞬，往另一边在半空中直接三百六十度翻身——
呼！
躲过了！
这一幕，却是看得谢时训双眼一眯。
李萱萱虽然躲过了，但从她踢了素问一脚后，素问的手只是不稳，而未直接掉剑来看，李萱萱的力量很薄弱，而且她还没有灵力使用的意识。
另一边的素问，见李萱萱躲开后，眼里的怒气更甚了！
她再次提剑而去。
素问如今的修为虽比不上李萱萱，但她胜在实战经验足，之后的每一剑，别说运用灵力，便是剑意都不容小觑。
而李萱萱接连闪躲，也很是狼狈，但这会好歹比在地上强，便一边躲一边出声：“素问！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
素问又劈出一式后，厉声说到：“你杀我师父，你说我做什么？”
“我杀你师父？我没有！”
李萱萱单纯躲闪已经不行了，只能拿出梅花扇来阻挡：“是你师父借我的手自杀！”
素问一见到梅花扇这个杀人凶器，再听到李萱萱这完全不着调的话，气得双眼猩红：“李萱萱，你无耻！”
“我师父对你那么好，你杀他不说，还以这般拙劣的借口来敷衍我！”
李萱萱：“我没有……”
“休要再说，纳命来！”
素问如今已经认定李萱萱杀了她师父，那什么话在她听来，便都是辩解。
李萱萱见状，突然便不想再解释。
有的时候，语言很重要，但有的时候，语言又太过苍白，与无力。
李萱萱心里忽地也有委屈涌上来。
她招谁惹谁，要被这些奇怪奇怪的骸骨附身，还要背负这种莫名其妙的骂名？
这样一想，李萱萱抵挡的动作，也越发快速和凌厉。
如今的两人，单是在灵力上，便有很大的差距，李萱萱初时是还没适应，这会几番动作下来，已然是运用自如。
而素问很快却在体力和灵力上都落入下乘。
如此，李萱萱在对战中，也越发看出她的破绽，没一会儿，两人的立场便完全颠倒。
某一瞬，李萱萱一个近身，直接将素问的剑给夺了！
……
……
后面等等。
此时此刻，在素问心中，便是自家师父自己情场得意，便要来棒打鸳鸯！
空青一看她这模样，心里头的情绪也突然涌上来，面上的神情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黑色、和怒色。
素问初时还强撑着，但没多久，身体便不受控地颤抖着，连着视线也慢慢低下来。
‘吓到她了。’
这个念头，某一瞬闪现在空青的脑海中。
下一秒，空青的眼中，渐渐浮现出素问的倒影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空青的眼底闪过一丝歉意，与此同时，他藏于衣袖中的右手，悄无声息地结了个单手手印。
在衣袖这个无人可窥见的狭小空间里，有几缕黑雾突起，其在空青的右手上盘旋几圈后，便迅速钻进他的手腕中，顺着经脉，瞬间抵达心脏处
那一处，猛地一抽！
空青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空青的情绪也慢慢地压了下去。
重新看回素问，空青的眼里闪过一抹复之色，这一刻，他心中是有动摇的。
他甚至有些后悔这一个月太过忽略她，以至于没能及时将他们两人分开。
但不过片刻，他又有些释然。
因为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也依旧会选择同李萱萱待在一起，他们相遇得太晚，以至于他没有太多的时间……
比起谢时训，比起素问，甚至是比起他自己，李萱萱才是最重要的。
空青缓了下神色，但也已经正经：“还记得月前，我们打的赌吗？”
素问没曾想，空青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事。
她心中隐隐有所感，下意识地反驳到：“我没做到，你不也没做到吗？”
“谁说我没做到？”
素问不相信，嘴快地说到：“我刚刚都见过李萱萱了，她说你们没有在一起！”
空青双眼一眯：“萱萱让你来的？”
素问当场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刻移开视线。
空青见状暂且先压下心绪，转而道：“我们当时定下的约定，是他们应下我们的一个要求，谁先完成，便为谁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