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闭目掐指，表情庄严肃穆，口中念念有词，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凝滞起来。
半晌，他睁开眼，眼中金光乍现：“皇上，正是这里没错。”
楚湘柔大笑出声：“臣妾就说吧，真正的妖邪就是太后！无论是毒害付疏，还是杀害汪芷柠，都是她做的，臣妾只是被控制了而已，她有妖术啊，臣妾只是区区凡人，怎么反抗得了？”
在她的院子里被搜出回肠毒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必是死路一条，可即便是死，她也不会让任何人好过，无论是曾经深爱的钟离钧还是逼迫她害人的太后。
她都要死了，凭什么他们还能好好活着？
因而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太后那老虔婆拉下水！
太后听得云里雾里，可听到“毒害付疏”四个字后，再傻也知道此时情况对自己不利，连忙怒喝一声：“含血喷人！柔妃，本宫向来待你不错，你为何要这般污蔑本宫？”
“污蔑？”楚湘柔冷哼一声：“太后娘娘做的亏心事还少么，用得着嫔妾来污蔑？当初您逼迫臣妾给付疏下毒的时候，早就该想到今日，那回肠毒来之不易，臣妾可没能力大老远从蜀中挖来，倒是静康王曾经的得力部下，如今正好在蜀中当值吧？”
“一派胡言！本宫才不知道什么毒不毒的，你休想把罪名往本宫身上扣！”毕竟是在后宫叱咤了几十年的人物，太后才不会被随意诈出破绽，嘴巴咬得死紧。
然而皇上一听到静康王就脑袋疼，再一想就因为静康王，如今百姓对他大有意见，心中顿时更加不悦，语气也冷：“有没有罪嘴上说的不算，搜过便知，来人，给朕搜！”
太后惊呼一声：“皇帝，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本宫的话？”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自己儿子剑拔弩张，更没想过他后宫最大的太后会有被搜查的时候，因此之前干的那些龌龊事，多多少少在慈宁宫里还留有线索，他哪能放心大胆的让侍卫来搜？
徐嬷嬷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自家主子不许，就知道或许有些东西不能见人，转头就要进屋去处理。
没成想付疏却眼尖，笑呵呵地走到她身边：“徐嬷嬷这是要去哪儿？太后她老人家还在这呢，您这贴身嬷嬷，不在身边伺候可不像话。”
她一出声，大家就都注意到了徐嬷嬷的焦急。
着急什么？定然是院子里有不能让人看见的东西呗！
钟离钧脸色黑沉，大手一挥：“给朕搜！”
慈宁宫里大多都是老弱妇孺，连几个年轻小姑娘都看不见，哪里能挡得住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的侍卫？
侍卫们很快就冲进院子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搜索起来。
不多时，有人提着两年前无故失踪的容妃的绣鞋出来，有人拿着半年前病逝的德妃给父亲写的家信出来，辰妃的折扇，齐妃的手绢……藏满了慈宁宫的各个角落。
好巧不巧，这些妃子都在几年的时间里，或无故失踪久寻不到，或突然暴毙，病得毫无迹象可循。
如今她们的遗物，全都在慈宁宫里汇聚一堂，说哪一桩桩一件件的惨案跟太后无关，任谁都不会信。
最后，是为从太后寝宫床下的匣子里，找到了，同样被烧焦半边身子的巫蛊娃娃，另有一包回肠毒药。
铁打的证据摆在面前，一点点撕破太后曾经那仁德和善的伪装，谁能想到，一个口口声声吃斋念佛深入简出的人，背后竟然是这样狠毒的妖魔鬼怪。
钟离钧颤着手摸那被烧焦的布娃娃，眼睛通红，泪水充盈眼眶：“柠儿，柠儿……”
太后自己也懵了，那些妃子的东西，她明明都藏得好好的，有的甚至被她命人埋在了地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翻出来？
简直，简直就像事先都找好了一样。
还有那巫蛊娃娃，她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回肠毒也是一样，本就没多少，给付疏用了全部剂量，如今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寝宫里？
同样的，她也感觉有一张阴森恐怖的大网将自己紧紧包裹，却根本不知道是谁下的网，又是谁在看戏。
她害过的人太多了，每一个都有可能来找她复仇，每一个都有兄弟姐妹或家人，这么突如其来，她根本猜不到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黑暗疯狂地朝自己压来，没有一点喘息的余地。
等钟离钧缅怀完心爱的女人，他收起眼中的悲痛和深情，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儿子继位以来，您杀害宫中妃嫔十余人，甚至包括身居高位的淑妃和儿子今生挚爱熹妃，到底是为了什么？儿子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太后从窒息中回过神来，并不苍老的脸上已经带了皱纹，“本宫都是为了你好啊，皇帝！你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怎能耽于美色独宠一人？本宫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恪守皇帝的责任，绝不能因为女人而耽误国事！”
“是，她们都是本宫杀的。”她指了指满地的遗物，眼中没有一丝愧意，反而大义凛然地说：“但有一点，熹妃并非死于本宫之手，本宫还没来得及动她，就听说了她的死讯。”
钟离钧神色微微动摇，既然都已经承认了伤害其他人的罪，如果汪芷柠真是母后杀的，她没道理唯独不认这条罪证，可无为道长的意思，母后即为妖邪，而柠儿也死于妖邪之手，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他看向无为：“道长，莫不是有什么差错？”
“道法自然，大道无为，贫道的推算是不会有错的。”无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人心鬼魅，真假难辨，皇上怎知太后所言即为事实？”
“可母后没有理由说谎。”钟离钧眉头拧紧。
突然，无为竟然笑了：“皇上可知，佛教有一种说法，地狱十八层，惩治生前有罪之人，杀害歹毒之辈和杀害纯善之人，所受地狱之刑，是不同的。”
话点到即止，其中的意思却引人深思。
在后宫久了，哪个人手上没有几条命？就算没害过人，也会犯贪欲也会打骂奴才丫鬟，这些都能称得上歹毒。
可唯有汪芷柠，刚进宫不久还没染上这些奢靡暴戾之气，对万事万物都抱着单纯美好的心思。
若真有地狱，那杀害歹毒之人如那些妃嫔和杀害纯善之人如汪芷柠，所承受的刑罚必然是不同的。
所以太后才会说谎，不承认她害了汪芷柠。
众人恍然大悟，钟离钧更是心痛不已，柠儿，柠儿那样美好的女子，竟然早早断送在这吃人的后宫里，都是他不好，没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