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问你名字了!”
就连那位“千人百刀斩”倪海拔都吓了一跳,原本一直带着笑的青年,为何突然显得有些发怒,有些失控。
三剑挥出。
招招致命。
十二万亿光年的必杀之意。
好在倪海拔太过熟悉这种杀意。
所以他以杀意瓦解杀意。
剔骨刀、分割刀、剥皮刀相继挥出。
一刀一刀,将陆然格挡回去。
“为何?”倪海拔做了一个停战的手势。
陆然此时何止目中有火,全身上下都燃起火来。
他没有回答倪海拔的话。
“百刀在手,你杀不了我。”倪海拔为了防止虽然随时冲自己来那么一脸两剑,急急说道。
见陆然没有再抢攻的意思,他那死人一般的面孔终于算是难看地笑了一笑,说道,“让我来猜猜,你突然生气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天生爱生气,也不是因为你觉得技不如人恼羞成怒,你生气是因为我报出了我的名字……”
倪海拔沉思了几息,突然击掌而笑,笑容是更加难看,说道,“因为我报出了我的名字,而你这种人,是不想知道我这种人的名字的,你甚至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形同猪狗,甚至不配拥有姓名。”
“不是形如猪狗,而是猪狗不如。”陆然稍许平静了一些。
倪海拔说得没错,这也是陆然从那个船舱出来之后以及这一路走来,内心的一处隐痛。
也可以说是一处逆鳞。
这便是他对一些人或是仙人产生了偏见,认为他们不配活着,因此陆然出手的时候也绝不会留情。
很显然,眼前这具被抛弃的残魂,也是这样的存在。
但这偏见又存在另一个问题:即便陆然现在是如此,可每当他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不管这人是敌是友,是好是坏,是妖是魔,却又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些不忍,有些觉得难堪。
并非是陆然心软,也不是他太过善良。
而是无论他心中有多少恨,总觉得“杀人”这件事,缺少正当性。
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去剥夺另一个人生存的权利。
哪怕是在有正当理由的前提下。
这个想法,陆然一直都在想,却觉得很是矛盾,有些人真该死啊,可陆然又觉得杀他们的人也同样残忍。
杀一名凶手,自己也会变成一名凶手。
就是这样。
虽然自己多数情况,都是被迫杀人,但每杀一人,那负罪感便增加了一分。
一些对手还好,陆然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年龄几何,家中可有父母妻女。
一些对手比如在【浮图】中遇见那名刺枪少年赵云之,他的模样,他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就时常出现在陆然的梦中。
挥之不去。
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陆然现在出手,讲究的就是快准狠。
快到还没有记住这个人,就已经杀了他。
但这倪海拔,居然上来自报了姓名。
所以陆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不杀他。
他停下攻势,倪海拔却不肯放过这个他等了许多年才来的访客。
这是一具他梦寐以求的肉*体。
没有任何情色的意味,他现在是一具残魂,他需要一具命魂。
没有命魂的残魂,杀起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快感。
但对方有点强,倪海拔这一生,就没有见到过人,有如此炽灼的【神山】,那居然是一座火焰山。
而他的【幻海】,更是奇怪,无比杂乱,各种东西塞得满满的,倪海拔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供自己容身之处。
他决定从这青年突然爆发又瞬时消失无影踪的杀意着手。
恰好陆然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你杀过很多人吗?”
“咳咳。”正要给陆然“洗脑”而没找到突破口的倪海拔愣了一下,反而有些局促起来,“是……是的。”
“理由呢?”
“理由?”
“杀一个人,总要有一个理由。”陆然的声音愈发冰冷。
倪海拔点点头,“啊,是,理由。其实呢,我也接触过很多同行,我是指杀手这个行当,有的人为了钱财杀人,有的人为了满足私欲,有的人为了一只狗杀人,理由千奇百怪,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同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为了杀人而杀人。”
“为了杀人而杀人?这也是理由?”
“这怎么不是理由?或许是太顺手了,或许是已经麻木了,或许是已经有瘾了,但杀人到了最后,是有快感的。”
陆然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快感?”
“不是你想的那种。”倪海拔摇摇头,伸出一手,给陆然展示了他身后那千奇百怪的刀具,“有一个词叫‘任人宰割’,我说的这个快感就是‘任我宰割’,是一种完全凌驾于他人,完全主宰他人的快感。”
“可是……”陆然眼前浮现无数这样的嘴脸,也有凡人,也有仙人,他一时间有些哽住。
“可是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对吗?”倪海拔道,“我已经不知道回答过多少次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都不用拿什么杀生之事来举例,我就反问你,是谁规定,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是平等的呢?”
陆然沉默了,这人比自己还会说歪理,的确,平等基于标准,可这标准又来自何处呢?
倪海拔继续道,“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无数个像你这样的热血青年都提到过这个词,你想说‘天道’是吧,天道这东西到底存在不存在呢?既然存在,为何仙人要去修炼自己的【一道】?既然存在,那天道又是何人制定的呢?是不是凌驾于人和仙人之上的存在?祂们怎么不跟我们讲公平?”
陆然摇摇头,“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倪海拔想让自己看上去认真严肃一些,可他这张死人脸现时就更加难看,他继续他的邪门歪道,“你想过没有,也许我们每个人天生都有杀人的权力,只是有些人放弃了这些权力,那怎么能怪得了我们这些行使权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