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忍面不改色,不屑道:“重刑之下,何言不可得?这些一面之辞,都是捕风捉影,一派胡言。”
他向燕王拱拱手:“请殿下明鉴,以还下官一个清白。”
燕王不置可否,也不说话,向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又有一个人,被三个人押解了上来。
一见此人,刚刚还在嘴硬的王正忍,脸色瞬间大变。
被押上来的,是一个老者。
老者白发无须,脸上多有血色伤痕,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碎凌乱,显然是被鞭笞拷打过。
场中没有人,认识这个老者。
但是王长史的脸色,却相当的不好看。
他眼神飘忽,一直不停地东张西望,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押解这老者上来的人,场中绝大多数的人没见过,林隽却是识得的。
这三人,正是东院的“黄牛”、“蚂蚁”和“螳螂”。
场中的人内心也在嘀咕:
这三人看起来官不官,民不民的,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他们押着白发老者走到燕王身前,喝令其跪下。
那老者稍一迟疑,被螳螂一脚揣在膝弯里面,低声呵斥道:“好好说话。”
老者听到螳螂的声音,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吃过了不少苦头,却仍然没有说话。
燕王打量了一下这个老者:“你是个阉人?”
“是。”沉默了一阵,老者才说了一个字出来。
众人闻言后,一阵群情耸动。
只有皇族王室、皇亲国戚、勋贵重臣以及世家豪族,府里面才会用到阉人为奴。
面前这个被锁拿的老者,居然是个阉人,那么他背后,到底的到底是什么势力?
燕王眼光扫过人群,嘈杂纷乱的低声议论立刻变得安静。
“你谁家奴仆?姓甚名谁?”燕王又问道:“来宁州府,意欲为何?”
“我叫文顺,是天元皇太后的贴身宦官。”
老者此言一出,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场中已经响起一片惊呼声。
天元皇太后,是前朝大周朝的最后一位皇太后。
她也是大随帝国先帝的女儿,如今的靖威皇帝的嫡亲姐姐!
大周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是大随先帝的外孙。
在他八岁的时候,把皇位禅让给了自己的外公,被封为周王。
一年之后,周王暴毙而亡。
天元皇太后,则是下落不明,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派胡言!”
宁州府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则是范刺史。
他拍案而起:“你这个阉人,危言耸听,冒充前朝皇族家奴,是何居心?”
文顺看了范刺史一眼,并不说话,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这时候,押着文顺,站在一旁的东院密探“黄牛”一扬手。
“当啷”一声,一面腰牌落在范刺史面前的桌上。
“范大人,你可以看一看,以你的资格,应该认得出真假。”
范刺史入仕为官,已经多年,前朝旧制也颇为了解。
他伸手拿起腰牌,仔细一看,神情瞬间大变。
众人一看他的脸色,立刻知道,这个老宦官所言非虚——他真是前朝的旧人!
而且正是天元皇太后的奴仆!
这把天龙宗的众人,也是在低声互相交流。
唐木一脸懵逼,向赵赢问道:“胖兄,什么天元皇太后?皇太后他老人家,不是这个名号啊?”
大随先帝,高祖文皇帝得位过程,其实不正。
虽然是走了禅让的流程,但是终究是夺了自己外孙的帝位。
知情者都是讳莫如深,朝中之人更是不愿多提。
天下到处都是东院眼线,谁也不愿意自找麻烦。
所以倒也不是唐木孤陋寡闻。
蜀中唐门,就没人认真给他讲过前朝历史。
至于什么前朝皇太后,关心得当然就更少了。
赵赢摇摇头,简单把事情来由,给唐木解释了几句。
旁边的天龙宗诸人,顿时也都恍然大悟。
之前大家分析悬空寺事件的时候,就提到了“闲亭会”的存在。
如此看来,闲亭会的背后,是前朝皇族的身影。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还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太后的贴身奴仆。
如今大随帝国文武之间不和,靖威帝当年是统兵大帅,与武将勋贵们关系深厚。
在他夺嫡的过程中,武将们的力挺,也是最后成功的关键因素。
因此在登基之后,皇帝自不自然的与武将勋贵们更为亲近。
五姓七望掌握着文官系统,却被皇帝到处掺沙子,整个官僚系统四面漏风,内里也颇有怨气。
所以说有世家大族,和有前朝皇族的闲亭会勾结,一点也不稀奇。
场中顿时嘤嘤嗡嗡地低声议论起来。
燕王看着下面,也并不着急说话表态,放任这些人私下交流。
又过了一阵,燕王才伸手以指节敲了敲桌面。
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诸位,先不要着急。”
燕王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家再听一听,这位文公公,来此有何意图?”
他转头向文顺道:“文公公,你虽然是个阉人,本王也敬你是条汉子。”
“你愿意说的事情,你就尽管说。本王可以保证——说完之后,把你安全交回朝歌城,由陛下亲自定夺,如何处置。。”
“如果你什么都不愿意说,那么也由得你。不过这样话,本王就把你交给东院的人。”
“他们的手段,你是很清楚的,本王也就不多说了。”
“你自己考虑吧,本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以示敬意。”
燕王朝押解文公公的三人挥挥手示意,要他们让文公公站起来。
文公公倒是个爽快人,看了燕王一眼:“你这个少年王爷,倒是不错。也没啥不可以说的。”
他大大方方道:“我是闲亭会的人。半年之前,中原有人来西域,他们找到闲亭会,说是有事情合作。具体要怎么合作,我并不清楚。”
半年之前?
林隽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那时候,不正好就是自己入天龙宗的时候么?
这时间上如此巧合,难道有什么玄机在内?
只听文公公又道:“两个月前,闲亭会收到中原方面的消息,派我来到宁州府中。”
“我到了宁州府之后,有人前来接应,给我引见了宁州府的内应。”
“哦?”燕王微微坐直身体:“这个宁州府中的内应,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