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渺村中,三十二户人家,祠堂建在村子最北边,距离祠堂最近的茅草屋正是村长的住处,屋外还有一口深井。
等花如雪探查完毕回到院子时,苏奕和蛇鹫也已经回来了。
蛇鹫昂首挺胸信心满满,一看就是收获颇多,打探消息还是得靠鸟族。反观苏奕,他经过一番调查,神色略显凝重,不知发现了什么。
宁淑妍见他们回来,端上煮好的灵茶,接着摆上笔墨纸砚。
「宁姐姐这是?」花如雪见宁淑妍开始磨墨,一时摸不准宁淑妍想要做什么,莫不是刚才在院子里发现了什么?
还在青阳山时,花如雪每年都会收到宁淑妍送来的礼物,不时还会收到蛇鹫的问候和心事。因此花如雪虽然只在思过崖见过宁淑妍一面,但心中对她并不陌生。
宁淑妍此人说不上心思细腻,但也绝非粗心大意之人,她在师兄师姐面前动如狡兔、喜形于色,在师弟师妹面前稳重果断,行事雷厉风行,正直可靠。
蛇鹫可没少在信里同花如雪说他这位主人的好话。
「你们说,我来记。」宁淑妍提笔蘸墨,在书封上写下「烟渺村之行」五个大字。
花如雪见书角印着「东阳宁氏」的印章,这才想起,他们这些外出的世家弟子,都需要写一册历练纪要,然后互相传阅,以增长彼此的见闻。
她的储物袋里至今还放着苏和等人的历练纪要,当初说是让她好好长长见识。后来忙着其他的事情,也便忘了,只记得苏和一直将历练纪要当话本子来写,大受弟子们的欢迎。
花如雪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在回想那些事情,她沉声率先说出自己的发现。
「首先,这村子里三十二户人家,皆是中年夫妇,最高修为是练气七层。就如村长所言,他们很排斥外来者,每当我想靠近他们时,他们都会躲开,然后自顾自的做起手里的活。我们无法同村长以外的人正常交流。」
「其次,村子东边的两位妇人正在制作新的棉被、棉鞋、棉袜、棉衣,男子则是在砍柴劈柴,修缮房屋,加固门窗,从他们的举动中,可以见得,他们正在准备过冬。」
明明外面已经是春日,但这里却还未度过冬日。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诡异。
「姐,这个我知道,听小弟说,这片地方只有秋冬两季,秋日过完就是冬季,冬季结束就会迎来秋季。」
「只有秋冬?这样似乎可以解释那些村民怪异的举止。」花如雪望向兴致高昂的蛇鹫,总觉得那里不对,蛇鹫有点兴奋过头了。
苏奕也察觉到了这点,他向蛇鹫问道:「可还有其他的消息?」
蛇鹫清了清嗓子,他那副俊秀的容貌,与他这响亮粗犷的声音,奇妙地相配。
「我小弟说了,这片林子叫死亡之林,这个村子又叫死亡之村。凡是误入这片林子的人和兽,都会被困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
「既然都出不去了,你为何看起来这般开心?」花如雪看着桌子上纹波荡漾的茶水,语气平淡,她似乎知道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那是因为从前我没来这里,我可是第一只飞出这里的鸟!」蛇鹫微微展翅,诉说着自己的英明神武。
听到这里,花如雪和苏奕同时看向蛇鹫的眼睛。一入林子,周围就不见山鸟野兽,他们来时留下的标记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村外烟雾缭绕,蛇鹫真的走出这烟渺村了吗?
宁淑妍握笔的手一顿,她忽然听不到蛇鹫的心声了,蛇鹫离开这么久从未告诉她自己出了村子!
屋子里的气氛逐渐沉闷,蛇鹫却仿若未闻。
「阿九最厉害,你还打听到了什么?」花如雪压制着心中的困惑
,继续问道,眼前的蛇鹫真的是蛇鹫吗?
「听他们说,很久之前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安居在烟渺村,村里的人十分热情地欢迎他们的到来。但好景不长,某日,一直在追杀他们的人突然找上门,村民们奋力抵抗,但不敌,村中人因此死了大半。
当天,村民们为了找出叛徒,开启秘密会议,除了祖孙俩,剩下的人都在。
第二日,村中又恢复了平静,剩下的人没有再提起过叛徒的事情,仿佛那一天从未发生过。不久后村中唯一的孩子离奇消失,除了他的爷爷其他人似乎都将那孩子遗忘了。」
蛇鹫说到这里,响亮的声音忽然变得的嘶哑,如鸦鸣般。
「他们不配为人,我诅咒他们不见春夏,寒冬永存!」
狂风自屋内向外飞旋,门窗裂开,蛇鹫的身影消失,只剩下一片羽毛。
「阿九!」宁淑妍方寸大乱,她起身看向院外,她和契约兽之间的感应,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宁姐姐不要着急,他的目标不是阿九,阿九现在很安全。」
花如雪拿起缓缓飘落在桌上的羽毛,羽毛上还残留着蛇鹫的气味,她竟然被一片小小的羽毛欺骗了。
宁淑妍很快冷静下来,从他们走入林子时,一切都如此怪异,不论是异于其他地方的季节还是完全消失的灵气,还有那些视他们为空气的村民。
「入村的路已经消失。」苏奕方才沿着来时留下的标记往回走,发现村外弥漫着雾气,来时路过的林子完全消失。
蛇鹫若是出了村子发现寻不到路,一定会先告诉宁淑妍,但宁淑妍现在的表现像是并不知道村外的情形,因此苏奕猜测:「阿九还在村子里。」
「现在该怎么办?」宁淑妍对苏奕的话深信不疑,阿九没有生命危险自然是好事。
她看向另外两个院子所在的方向,有些犹豫是否要叫另外几人过来,「要告诉他们吗?」
「不用,在我们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线索之前,不必将事情告诉他们。」
并非花如雪不信任他们,只是怕他们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跑,也像蛇鹫一样消失在村子里。
那几人看起来话少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实则一个比一个热心肠,若是知道蛇鹫在村里消失了,八成会掘地三尺地去找。
「刚才阿九说的话,宁姑娘可记下了?」
「记下了。」宁淑妍收起笔墨,她将书册放到苏奕身前,事情的发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花如雪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村子如今只有秋冬,应证了最后那句诅咒。在孩子消失之后,村中还发生了什么?下咒的人是谁?和掳走蛇鹫的是同一人吗?」
苏奕对蛇鹫留下的消息并未全信,「这世间不存在诅咒,村子中反常的季节,另有原因。」
「这反常也许和村外消失的那片林子有关系,像是一个迷踪阵,还要再看一看才能下定论。」听到苏奕说入村的路已经消失,宁淑妍第一反应便是这里有迷踪阵:「阿九离开后不久告诉我,村中有许多井,我想去看看那些井。」
能笼罩整个村子的大型阵法,需要大量灵气,或是以灵宝为支撑,或是直接吸取方圆百里的灵气。
烟渺村的情况更贴近后者,宁淑妍需要找到阵眼验证她的猜测。
三人出了院子,直奔有井的地方而去,村中一共有十六口井,村长屋外的井是最后一口。
经过宁淑妍再三辨别,确认此地被人布下的了迷踪阵:「的确是迷踪阵,这种大型迷踪阵需要大量灵气,村子内外的灵气都被阵法吸纳。」
说完,宁淑妍不免担忧起来,「若想破阵必须同时破坏十六个阵眼,否则
这些阵眼就会被转移到村子外。」
迷踪阵向来只用于防止外人进入,因此阵眼在内,但眼下情况恰恰相反。他们被迷踪阵困在村子里,若阵眼遭受到攻击,会立即被转移到村外,到那时他们就再也无法脱身。
花如雪摸了摸井口的石块,坚硬无比,看材质似乎又是来自碎星山脉。碎星山脉的石头质地比其他山石坚硬,从山脉顺走几块石头当作防身武器的穷苦修士,大有人在。
若是运气好,顺走了矿石,那灵器就有着落了。
十六口井,有些石块被人用利器砍成两半,摆放规整,极为美观,有些则是拿碎石堆砌,惨不忍睹。
「这些井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不知道这迷踪阵是挖井前想好的,还是挖井后,又是谁提议布下的?」花如雪缓缓问道,她忽然想起林曦口中的观云城叛徒。
宁淑妍肯定地回道:「挖井前。这十六个阵眼的位置一旦定下就不可更改。」
「布阵的人是第一批村民,他们有仇敌在外,需要迷踪阵藏身。」苏奕道,明知有仇敌在外,村民不可能不做任何准备。
宁淑妍:「迷踪阵一旦开启,从外进入村内的路只有一条,能直接通过迷踪阵的阵法师至少也在七品。所以,那对祖孙中有一人是七品阵法师。」
迷踪阵一直延续至今,现在村中肯定还有一位高阶阵法师。
「这些猜测建立在蛇鹫没有任何隐瞒的前提下,也许原村民并没有仇敌,有仇敌的是那对祖孙。」花如雪并没有否定他们的猜测,但蛇鹫的话里的真假还需要验证,「事实究竟如何,我们说的不算。」
花如雪看着一旁的茅草屋,又看了一眼祠堂,最终决定再会一会那位村长。
「口渴了,刚好去问村长讨杯茶喝!」
花如雪敲了敲摇摇欲坠的木门,门上尘土飞扬,似是长久未住人了。
木门打开,村长见到花如雪几人,叹息道:「你们这是何苦?原本等入夜之后我就会悄悄放你们离开,奈何那只妖兽惹恼了我家大人……」
「看来村长不愿多说。」宁淑妍凝眉,目光清冷,拔剑对准村长,村长被脖子上的剑吓了一跳,连忙求饶。
「姑娘饶命啊!小老儿一把年纪还被困在此地,就是舍不得一条老命,姑娘快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那祠堂可进不得!」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村长,带我们三人进入祠堂。」苏奕道。
花如雪:「……」
他们都还没说找他干嘛,村长就先说起「祠堂进不得」,这是生怕他们不去祠堂吗?
村长一开口先是表明自己不愿伤人的立场,然后说出他知道蛇鹫被掳走的事情,以此塑造自己情非得已的形象。
一会儿拉出他家大人当挡箭牌撇清自己,一会儿又诚恳求饶没有丝毫顾及,一会儿又叫他们快去祠堂,就是一句不提有关烟渺村的消息。
花如雪扫了眼屋内,发现周遭甚是朴素,桌上干净地只有一块灰布,看不出这村长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既然找不到能威胁他的东西,继续问下去也讨不到好处,先去祠堂看看有没有族谱和历年来的大事纪要。
「既然村长不想告诉我们有关烟渺村的消息,那就请行个方便,带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