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
想要藏好一片树叶,那么只需要将它送进一片森林。
眼下,姜生和雨的关系大抵就是如此。
雨是森林,轻易可见,却广袤无边。
猫是树叶,穿梭其中,便难以寻觅。
遮天蔽日的雨滴皆是灾厄。
幸运的是,由于黑猫近似于咒物的体质,这些逸散在外的灾厄尚且相当淡薄,不会对身处于其中的人畜产生什么严重的威胁。
如今的姜生,对于灾厄也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起码知道什么样的灾厄容易伤及无辜,什么样的灾厄仅能引发常见的运势波动。
所以哪怕当下的它,身边总是跟随着不幸的细雨,它也不至于刻意地回避人群。
事实证明,当你对某件事物愈加了解的时候,你就不会像最开始那样谨小慎微了。
毫无疑问,连其体表的毛发都没法立刻打湿的绵绵细雨,不会对一个地区环境造成什么影响。
另外在唤云鬼的指导下。
姜生还学会了通过灵力,来感知雨中发生的一切。
大到灾情事故,小到鼠蚁搬迁。
只要它想,它就能够准确地监视雨中的一草一木。
于是,在黑猫醒来的第四天。
姜生注意到了一件琐事,灵能管理处的人已经外派了另一支队伍,进入东湖市寻找它的下落。
但是姜生这会儿,却没了现身的打算。
因为它仍旧记得,白杰临死前说的一句话。
不要轻易地相信其他人。
它和白杰是被陷害的,这个点毋庸置疑。
所以灵能管理处内必定存在叛徒。
于其中的卧底被处理干净之前,姜生不打算再同那个组织进行合作。
如今的它接连吞噬了两只怨灵,已然有了能力单独行动,也更适合单独行动。
故而,它想先给白杰一个交代。
顺便,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
“唰。”
随着一道黑影无声地闪过,山林间的树木上,一只麻雀突然消失。
下一刻,布满落叶的树丛中,便出现了头体型庞大的黑色猛兽。
从它嘴角的血迹来看,麻雀大概是被其吞进了肚子里。
紧接着,它的身躯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最终变成了一只成年野猫的模样。
显而易见的是,这家伙就是已然适应了身体的姜生。
刚刚的一系列行为,不仅是它获取食物的途径,也是它检测能力的手段。
由于云鬼和雨衣带来的经验,姜生对于灵力的掌控已然愈加娴熟,现在的它不仅能够随意地改变体型,而且不会留下毛发激生的后遗症。
多余的细胞组织,全都会被重新分解成灵力反哺给身体,某种程度上也减少了改变体型所需要消耗的灵力。
再之后就是体能上的成长。
此刻的黑猫,每秒大约能够进行百米的高速移动,陆地上已经没了可与它比肩的动物。就连云鬼和雨衣这两只不擅长移动的怨灵,在速度上也远不是它的对手。
至于力量方面。
在没有仪器的情况下,姜生也没法估算出确切的数值,但是根据它这些天的实际体验。
在没有改变体型的时候,它的咬合力应当跟鳄鱼相近。
而等到改变了体型之后,大量增生的细胞组织,则会使这份力量再翻上数倍,足以一口将动物的头骨咬得粉碎。
可惜速度方面,巨大的体型也会成为劣势,导致黑猫在力量大幅度增强的前提下,移动速度却只能提升到原本的两倍左右。
用云鬼的话来说,这样的速度还远不足以狩猎擅长奔袭的怨灵。
毕竟怨灵作为超现实的物种,有些个体甚至能够进行短距离的瞬间移动。
“所以,云鬼,我现在适应身体也适应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教我提取灵力的技巧,还有运用灵力的法门。”
站在东湖市郊的某棵大树底下,姜生抖了抖身上的露水,听着林间细雨的沙沙动静,从嘴里吐出了几根麻雀的羽毛。
随着灵力的利用率越来越高,它每天需要的食物也越来越少了。
眼下,光是几只巴掌大的鸟便足以供给它一天的需求。
仅凭它的身体机能来说,这种消化效率已经违背了自然科学。
然而吞咽生肉的感觉,却总是能让它想起啃食人肉的滋味。还记得几天前下意识地去捕鱼的时候,那一口血腥味差点让它把胃都吐出来。
必须承认的是,现在的姜生已经对肉类的食物产生了抗拒。
如果不是为了维系身体的健康,它甚至想顿顿都吃蔬菜水果。
“啊(云鬼还在休息)。”
回应姜生的,不是那名由烂肉拼成的少年,而是一个皮肤松弛的女人。
她借着一缕灾厄,直接出现在了黑猫身边。
下一秒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看上去光鲜亮丽的窈窕美人。
“啊,啊(他为了封印我,消耗了太多的本源灵力。现在,需要通过不定时的休眠来进行恢复)。”
“这样。”
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睛,黑猫不甚在意地点头说道。
“那你回去吧。”
“啊,啊(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跟我说啊。虽然我的见识没云鬼多,但毕竟当了十年的鬼,也吃过几个修行者的灵魂)。”
稍微收敛了一些语气中的怨毒,女人斜坐在了黑猫的近旁,用手指带出的风拨弄着它的胡须说道。
“然后呢,方便你讲条件?”
对于这个女人的思维方式,姜生近几天也算是有了些许的了解。
“啊,啊(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只是想报仇而已。你想啊,人类害得你食不下咽,不死不活的,你就不想让他们长长记性)?”
人皮雨衣说着,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几乎就要脱落下来的皮肤,使得她的样貌变得阴森可怖。
“冤有头债有主,恨那些害死了你的人可以,但没必要记恨那些仅仅是过得比你好的人。”
许是无奈地叹气了口气,哪怕知道没用,但姜生还是劝了劝女人心中的执念。
人类的恨意总是会殃及无辜的。
它刚醒来的时候也埋怨过白杰,为什么都不过问自己的意见,就催眠自己让自己吃人。
可如今,它也想明白了。
白杰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那个少年的身上,有着足以令它自惭形愧的信念。
它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
毕竟,倘若少年从一开始就决定将怨灵封入自己的身体,那么没有耗尽灵力的他也不一定会死去。
所以啊,到底是因为我的懦弱,害了他,也害了我自己。
想着,黑猫又陷入了沉思。
它在等云鬼醒来。
而人皮雨衣呢,则是又陷入了憎恨的循环。
“啊(你让我别恨他们,那我的痛苦怎么办,那我的痛苦还有谁能理解)?”
女人抓着自己的脸,并将之抓得血肉模糊。
“啊,啊(那我的痛苦怎么办,那我的痛苦怎么办)?”
她不断地呢喃着。
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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