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最为不利的,是窦名望率领的大定营两千披甲,他们正顶在离吴三桂标营最近的前线。
大定营是三道埋伏的第一伏,在整个埋伏计划里,他们不仅要及时关门打狗,还肩负着阻击援军的重任,因此所安排士兵的战斗力也是最强的,整个营几乎全由披甲战兵组成。
计划提前泄露后,大定营仓促出击,混乱下反而成了被包围的一方。
吴三桂标营中火器众多,鸟铳、三眼铳不计其数,甚至还有几门小型火炮。窦名望打出了火性,连续组织了几次强袭,成功捣毁了几门火炮。但在火器射击下,大定营也死伤惨重,战力不断下降。
窦名望亲自带突击队冲杀了一阵,这会刚退下来,甲胄和脸上鲜红一片,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这位西营宿将悍勇无匹,每一次白刃战都取得不少战果,却也大量消耗着他的体力。这次刚回到阵中,窦名望便开始大声骂起娘来。
“交铳队,开火!给我射他娘的。”
大定营火铳队千总立即指挥士兵攒射,几轮过后,尾随的清军已被射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地退了回去。
西营一向重视火枪的使用,夺得云南做为大本营后,就一直在购买安南的火绳枪武装部队。
安南又称交趾,所以生产的火绳枪又称交铳。安南北部的黎朝长期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合作,生产的火绳枪质量和性能都相当不错。
这次伏击,李定国把几乎所有的交铳都配给了窦名望部,发挥了巨大作用。
“窦帅,咱们的援兵到了!”窦名望身边一个亲兵看了旗语,立马大声欢呼起来。
“咱们还有援军?”窦名望惊讶问道。
“是平阳侯的天威营。”
“哈哈,老子还以为他跟皇帝小儿跑远了。”
窦名望本来就对兵力吃紧下还派重兵护卫永历相当不满,此时听到天威营返回增援,心中大畅,大声喝道:“兄弟们,咱们再冲一轮,杀鞑子呀!”
“杀鞑子呀!”
和明军一样,吴三桂也一直在组织兵力冲击窦名望的部队。随着时间推移,清军的后卫和辎重部队也赶了上来。后卫和辎重部队多由辅兵组成,战斗力不高,数量却不少。
令吴三桂烦恼的是,山道实在太过狭窄,他手里的优势兵力无法展开。
他也尝试过从山间密林里同时发起大规模强攻,但是林子实在是太茂密,进攻部队根本无法保持阵型。明军只需要保持少量精锐士兵,就能稳稳地保持住阵线。
进攻的清军不但要躲避刀剑,还要时刻注意脚下的枯枝和藤蔓,根本无法有效杀伤敌人。所以他们不仅推进得很慢,而且伤亡还很大。
“如果更多满洲八旗兵在就好了,那些东北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野人,一定很适应这样的战斗。”
吴三桂遥望着数里长的山道,心中懊悔不已。
今天一大早,吴三桂看到对岸的李定国撤退后,便马上命令本部士兵也渡过了怒江。
他认为明军两年多来接连大败,已经是穷途末路,根本不可能再组织起有效反击。身为大明朝着名逃跑将军的吴三桂知道,衔尾追击是最容易获得战果的一种方式。
而立下擒杀李定国,甚至永历皇帝这样无可争议的功劳,才能确保北京兑现自己永镇云南的承诺。
于是抢功心切的吴三桂没有接应多尼、赵布泰等八旗部队渡江,反而命令全军急行军展开追击。
“希望多尼、赵布泰他们这会儿已经渡江了吧。”吴三桂听到明军欢呼声,不由得眉头紧锁,开始暗自祈祷。
连续击破近十队小股清兵后,靳统武组织的突击队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连续几次冲击都被对方所击退。
这股清军相当庞大,人数有上千之多,足以让对方将领组织起足够的预备队进行轮换战斗,所以体力也保持得很好。
而且这股清军中,似乎还有八旗督战队和满洲弓箭手。满洲弓箭手很多都是曾经在大兴安岭打猎为生的野人,箭术相当好。
这些远程部队依靠树木进行掩护,使用制作精良的重箭在后方密林对山道进攻的明军进行压制射击,给明军造成了很大损失。
“哇……喀……”
第二次呕吐后,朱由榔从路边的草丛中站了起来。虽然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冷兵器白刃战的残酷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近距离血肉横飞的视觉冲击,让第一次上战场的他产生了严重的生理不适。当他看到肠子从一名士兵的肚子里止不住流出来时,胃部痉挛让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陛下,还是先退到后方休息吧,”护卫赵小乙提议道。
“不……不用,我再缓一下……缓一下就好,”朱由榔摆了摆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正当明军喘息休整,准备组织下一次进攻时,清军开始缓缓向明军移动。
“兄弟们,准备战斗。”
“竖起盾牌,保持阵型!”
“弓箭手放箭!”
最前线的千总、把总们大声下达着各种战斗指令。
清军缓缓逼近了二十多米,然后忽然加速,举着盾牌冲了上来。双方前排猛地撞到一起,士兵们手持刀剑,努力在盾牌间寻找缝隙刺出,抽回,再刺出。
每一分钟,都有士兵倒下,然后又有更多的士兵顶了上去。
“鞑子从林子里冲过来了!”
密林里,数个明军士兵忽然大声惊呼。只见四五十名清军从后面跃出战阵,冲进了密林。
密林里本来就有大量双方士兵在维持阵线,但这四五十个清军武艺相当高强,动作也非常迅速。
在他们的带领下,本来占有优势的明军很快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多时已经退过了山道战线,向明军这边不断弯曲倾斜。
“好强,实在是太强了。”
从这些清军刀下侥幸逃生的明军们均在心里叫苦,“这些难道是满清八旗兵?不,不是普通的八旗兵,是八旗白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