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思昆睡得很香,甚至还做了好几个美梦。但天还没亮,他就被嘈杂的叫喊声惊醒了。
敌袭?
他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问道:“谁在外面喧哗?”
“不好了,明军攻过来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卫兵推开房门,大声报告。
思昆连忙披起战甲,手持武器冲出房门,只见明军已经在关下开始列阵,看样子是准备进攻。
“驴娘养的,北方蛮子一点信用都没有,不是说三天才进攻?”
和他一样,明军几个土司也在睡梦中被惊醒。他们一出帐门就看到有些明军营帐已经空了,士兵们在收拾辎重,准备拔营。
赖洪勐带着几个土司官找到正在吃早饭的朱由榔,不解问道:“陛下,我们要退兵了吗?”
“赖安抚使何出此言?我们千辛万苦才来到布岭,怎么能轻易退兵呢,”朱由榔让赵小乙给他们腾出几个位置,招呼道,“大家赶紧吃早饭吧,今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对了,让你们的士兵收拾好东西,战场可不等人,”朱由榔又嘱咐道。
众土司在惊疑中还没吃几口,又有士兵来报,前方已列阵完毕,随时可以进攻。
朱由榔客气地把众土司请到前线,示意靳统武可以开始进攻。
靳统武一声令下,三百明军随即离开阵地,向布岭关缓缓逼近。
开始他们走得很慢,快到一箭距离时,前排士兵猛然加速,向大门方向冲了出去。
后排弓箭手紧随其后,冒着箭矢弯弓还击。
“准备……射击!”
第一排弓箭手射出羽箭,马上后退,接着第二排迅速补位。
“准备……射击!”
一百弓箭手每三十人一组,持续不断地向壁垒上的敌人射击,进行远程压制。
布岭关壁垒很小,仅一丈高,三丈多宽,壁垒上的弓箭手不但没有多少高度优势,更没有数量优势,一轮只能射出十几支箭。
而明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拉弓,瞄准,射击像吃饭一样流畅。缅兵射出一轮的时间,明军能射出两轮。
他们每一轮都能射倒好几个敌人,壁垒上弓箭手很快就被压抬不起头来。
明军近战部队也很快清理了障碍物,推进到木栅大门前,隔着木栅,透过缝隙用长枪猛刺。
这些先锋部队个个身穿铁甲,胸前还有铁片加固,防御措施非常到位。
他们看到对方刺来的长枪软绵无力,有些甚至连躲都不躲,手中长枪也沿着来路刺出,把身穿皮甲的敌人先扎了个对穿。
他们当中有很多火铳手,此时根本不用瞄准,枪口就顶着缝隙开火,肯定能射中一个敌人。
“十一个……十二个。”
吴三省手持长弓,对壁垒上的敢于露头的弓箭手挨个点名,每一个数就代表一个敌人被射倒。
明军弓箭手彻底压制住壁垒的远程部队后,开始转向大门方向抛射。
门里的缅兵被长枪逼开一丈多远,冲又不敢冲,退更不敢退。因为他们身后不远,就是明军弓箭手的火力遮蔽区,一轮轮箭雨持续不断地从天而落,对没有头盔的普通缅兵威胁很大。
思昆已经放弃在壁垒上继续指挥,在上面露头实在是太危险,即使身穿铁甲,戴着铁头盔也不行。对方弓箭手专射面门,太可怕了。
缅国和葡萄牙人接触得很早,对火器非常重视。缅王在阿瓦城设立了火枪工坊,产量很大。所以布岭关火枪兵比例很高,八百人里就有一百多条枪。
弓箭手被压制后,思昆立即就想到了这张王牌。
但大门几乎已被明军控制,他只能指挥火枪兵在门后二十丈列阵,企图用密集火力击溃明军。
“快列阵,快……保持队形。”
这是明军抛射区的边缘,很多火枪兵害怕冷不丁在头顶落下的箭矢,都拼命向后挤。
思昆和他的亲兵们,杀了好几个火枪手,才压住了他们后退的趋势。
“气势一定要足。”
火枪兵要指着敌人的鼻子开枪,这是他在阿瓦城学到的克敌秘法。据说在遥远的西方,很多国家都用这种战术打仗。
“火枪越近越强,三段射击天下无敌,”他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着。
蛮莫在思线统治下,几乎没有过大战,他也一直没有机会尽情施展这个绝学。在有限几次剿杀土寨的战斗中,这个理论一直都很正确。
这次也一定可以。
由于几乎没有干扰,木制大门很快被明军破坏。明军推开大门,毫不停留,继续向前冲锋。
手持刀盾、长枪的几十个缅兵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击垮了,开始返身向后逃命。
“快散开,快。”
缅军火枪手们看到同袍向自己奔来,都在犹豫是否要开火。
眼看明军已经尾随溃兵而来,思昆来不及多想,大声发出命令。
“开火,快开火……”
啪,啪,啪……
一阵密集枪声响起,很多向后逃跑的缅兵被自己人射中,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开过枪的缅兵想像训练时那样向后撤退,施展思昆一直强调的三段射击,却见明军从倒下的缅兵背后跃出,继续加速冲锋。
十丈距离,几乎瞬间就能跑完。那些火枪兵们开始惊慌起来。
“开……”
思昆正想下令,却听到破空声响起,抬头时一个硕大的箭头已经到了鼻尖。
他连惨叫声都没喊出来,脑袋就被一支重箭射了个对穿。
吴三省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二十五。”
布岭关外的明军阵地上,朱由榔身边的几个土司官,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场。
他们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成了一个圆,几乎能塞进一个拳头。
“好快,好强……”
随着明军欢呼声响起,朱由榔转头对他们笑道:“刚好天亮,我们启程去蛮莫吧。”
“这就打……打……打赢了?”一个土司开始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
除赖洪勐参加过平定沙定州的战斗外,其他几个土司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他们参加过最大的战斗,可能就是寨子间的械斗。
在那些械斗中,打一个寨子需要的时间通常很长。在休战的时间里,他们也许还会和敌人攀攀亲戚,套套交情。很多械斗都在这种交流中达成共识,最后和平解决问题。
不到半个时辰,就攻下了近千人防守的关隘,这是什么战斗力?
他们站在原地,直到明军开始往外押送俘虏,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土鳖!”
赖洪勐心里对其他几个人狠狠地鄙视了一番,继续得意地想着:
“这几年我为什么一直在练兵,练得腰都断了,吃饱了撑着吗?唉,还是比不上晋王的正规军。那些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兵,不能比,不能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