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郑氏势力逐步退回奉化、清化,安南女王在明军保护下进驻国都,重启黎氏统治。
明军控制升龙府后,从云南到安南沿海的航道终于畅通无阻,再也没有从中间断绝的后顾之忧。
虽然安南局势还未完全稳定,女王的统治也并不牢固,然而东南风云变幻,朱由榔已没有时间在安南继续呆下去。
三月,朱由榔收到广东传回急报:郑藩麾下南澳总兵陈豹因为不愿和昔日同袍交战,留下儿子陈士鳌带全部家产、辎重向周全斌投降。
陈豹本人则带部众扬帆出海,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们已南下广州,准备在虎门弃明投清,向尚可喜投降。
也有人说他们准备到安南投奔天子,寻求庇护。
陈豹是郑成功的左膀右臂,不但作战英勇,还很有商业头脑,长期协助郑成功管理商业贸易。郑藩的海上生意能做到南洋,他的功劳很大。
据说周全斌收到吴六奇的招供书后,恨得自断一指,大呼不应该咄咄逼人,冤枉了好兄弟。
尚可喜最近则频繁出现在两广官场,似乎有意重新出山。这个消息传到安南,让朱由榔颇为担忧。
作为东江镇出身的三王一公之一,尚可喜可不是小角色,而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帅。同为三顺王的耿仲明、耿继茂父子,只配给给他当副手而已。
永历八年,李定国率部进入广东,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打到新会城下时,却被尚可喜麾下大将云龙、吴进忠所阻。
在长达半年的新会围困战中,尚可喜、耿继茂一直在西江上游的三水固守,拒绝与明军主力决战。
等明军在新会城下累得精疲力竭时,他们就和来援的八旗精锐一起对围城明军发动猛攻,最终将明军一举击败。
李定国患病,无法亲临前线指挥是失利的原因之一;郑成功失期未至,导致明军兵力、补给不足也非常致命。
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尚可喜指挥冷静,嫡系部队勇猛顽强,才能抓住明军破绽,一举逆转局势。
永历十三年平定王兴后,广东全境已没有成建制的反清力量。
清廷似乎害怕平南、靖南两藩尾大不掉,逐渐有了分化、打压的意思。
尚可喜也很识趣地不再过问两广细务,只牢牢控制嫡系部队,管理名下的十二牛录,其他军务任由李栖凤折腾。
如果不是安南明军锋芒太盛,直接威胁到广州安危,他可能还会吃斋念佛继续混下去。
朱由榔对这个正面打败过李定国的东江镇叛徒有些忌惮,认为不能放任他慢慢收拾广东残局。
在尚可喜巨大威望加持下,广东清军有可能和贵州一样,重新拧成一股绳。广东人口稠密,繁华富庶,如果被尚可喜整合成一个小王国,比贵州难对付十倍。
四月中旬,下龙湾战役缴获的一百多艘海船修复大半,朱由榔留郭之奇等老臣在升龙辅政,亲率御林军前往海南岛。
到了琼州城,屁股还没坐热就迎来徐闻访客——李忠良的老管家。
时隔两年再度见到天子,老管家高呼万岁后,将雷州近况和盘托出。
“陛下,高雷廉民怨鼎沸,翘首以盼王师。我军若渡海进击,必能将整个粤南一举拿下!”
朱由榔早就收到高雷廉官府逮捕安南行商的消息,可没想到事情居然能闹到这个程度。
“陈允中居然能想到从恩平转运……恩平……就是那个鹅城吧?”
“陛下英明,恩平确实盛产家鹅。”
老百姓口中的鹅城一般指开平城,不过恩平和开平距离很近,五香炆鹅也很出名,老管家并不打算纠正。
“嘿嘿,雷州的乡绅也不是好惹的。陈允中这么强来,就不怕被他们的后台弹劾?”
“回禀陛下,栗、陈二人有伪两广总督撑腰,现在可豪横着呢,根本不怕弹劾。”
老管家告诉朱由榔,为了筹钱对抗王师,李栖凤允许他们“便宜行事”。只要他们不招惹尚可喜,现在两广没人能动他们。
“原来如此,有总督撑腰,确实有豪横的资格。”
朱由榔对陈允中的贩糖方案非常鄙视,认为就是在瞎搞。
官府拥有国家力量作背书,想搞商业垄断,“统购统销“是很容易的事。难就难在怎么高效率持续运作。
陈允中设计的运输方案极为繁琐,需要一大批干吏才能管得过来,稍有疏忽就会漏洞百出。
用这样效率低下的方式贩糖,必然赚不到什么钱,最后还会惹得一身骚。
朱由榔随便想想就能找到好几个反击手段,每一个都简单明了。
比如说派一支偏师前往崖门外的黄茅海,随便占据一座小岛驻扎,然后每日去新会附近巡逻。
因为潭江和西江只有在新会附近才有水路相联通,江船从恩平运糖到广州,无论如何都要经过那里。
崖门就是当年宋少帝、陆秀夫跳海的地方,水域很宽阔。明军的大海船固然不敢深入恩平,但在新会附近逛一逛还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陈允中设计的漫长运糖路线就会出现破绽,在新会这一个地方卡住。最后,他要么说服广东水师残部到新会决战,要么把几万担糖货烂在手里。
不过朱由榔并不打算直接出击,而是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雷州现在收了多少糖货了?其他两府如何?”
“回陛下,截止昨日,雷州已收了三万余担。有一些小糖户还在死扛,陈允中打算过两天派兵丁去强征。其他两个府也差不多。”
“很好!回去告诉李忠良,好好配合雷州知府收糖,收得越多越好。多盖仓库好好保管,这些糖货以后都是我们的。”
老管家以为天子打算收复雷州,满心欣喜地领命而去。
然而朱由榔并没有立即为出征做准备,反而传召知府黄士谔,细细问起了琼州的情况。
在黄士谔的回答中,琼州府虽然比高雷廉三府加起来还要大,田地也多了一成,贡赋收入却少了一大截。
“怪不得高进库一听说我们来,马上跨海跑路,他确实也没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