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在十二响礼炮的轰鸣声中,港岛鲗鱼涌造船厂的水寨大门洞开,十余万百姓翘首以盼良久,终于得睹真颜。
一艘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新式战船在两艘帆船的拖拽下,缓缓驶出水寨内部的专用靠泊位,出现在香江湾两岸围观的百姓面前。
新式战船吃水很深,两艘帆船拖拽起来非常吃力,航速比普通船只慢上好几倍。两岸百姓有大把时间细细观摩,或与周围的人一起品头论足。
和百姓所期待的炫酷登场完全不同,新战舰不但行动迟缓,外观也非常质朴粗糙。从岸边远远看去,只见被拖拽的战船通体黝黑,就好像刚被火熏过一样。
懂行的铁匠知道,那是因为船体外壳外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铁板装甲——铁板经过“烤蓝”工艺防锈,颜色呈蓝黑色或黑色。
铁甲上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也没有雕刻祥云祥瑞之类的花纹,除了密密麻麻的铆钉印子,只有白漆粉刷的“广州号”“大明水师”等几个大字,以表示船号和归属。
铁甲舰甲板上方没有桅杆,也没有软、硬风帆组,节省出来的空间增设了八门重炮,以最大限度提高火力。
有一些眼尖的百姓发现,新战船上的火炮似乎比普通舰载炮大上一圈,而且全部都指向同一侧,似乎完全放弃另一个方向的防御。
这样的一艘怪船与香江湾其他战舰截然不同,引发两岸老百姓纷纷讨论和猜测。
建造铁甲舰一直是香江明军的最大机密,除了鲗鱼涌造船厂外竖有水寨和军营将民众隔绝,周围山头也有士兵日夜巡逻严查。
造船匠和铁匠一旦进入船厂,就不允许外出,吃穿用度全由军队提供。就连山上的小水库,也是以蓄水备旱的名义修建,不允许闲杂人等接近水力锻压机。
如果不是为了方便转运铁板,朱由榔还想把造船厂藏到岛东的山沟里,而不是岛北的香江湾旁边。
这一切都为了保守秘密,防止尚可喜派出的细作刺探情报,或提前想出应对之策,或加固虎门炮台增加明军进攻难度。
这个秘密保守了大半年,效果一直很好。
新式战船的传说在坊间秘密流传,可谁也猜不到具体会“新”成什么样子。只有核心供货商能在巨大的铁料消耗量中,隐约猜到一些端倪。
出征在即,朱由榔不打算再隐瞒,而是让铁甲舰在子民面前亮相。
这一年香江岛的臣民过得实在太苦了,很多人即使拼命工作,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大多数人还住在茅草和树木搭建的临时住所里,每次台风一来就压死好几十个人。
打败尚可喜,重返广州府,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可能还要打好几个月,甚至几年。
前线的战士要浴血奋战,后方的百姓也要鼎力支持,所以朱由榔打算在出征来个简单的阅兵,以鼓舞军民士气。
在他的授意下,《香江时报》在一大早的增刊上刊登了铁甲舰的消息,有些看过报纸的人已经知道,这是对付虎门炮台的秘密武器。
面对其他百姓的疑惑,消息灵通人士担起了讲解的重任,在海边指着铁甲舰品头论足,猜测着新式战船的威力。
“看到了吗,船壳外全是厚厚的铁甲,每一片都有一寸厚。什么?你还怀疑铁甲够不够硬?你回家拿铁锅试试,试试一寸的铁甲到底有多硬……一寸啊,你可知多少层铁锅叠在一起才有一寸。”
“原来如此,怪不得吃水那么深,一艘船得用上几万斤铁吧?”
“几万斤?格局小了。每一艘都得花几十万斤百锻精铁。一把菜刀才两三斤,这可是十几万把菜刀。”
“这……好家伙,那一艘不得上万两?”
“上万两?想都不要想。二十万斤生铁就得一万两,再加上大炮,还有船……”
有个小伙子掰着手指细数,发现造一艘铁甲船最少要花费五六万两银子,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慨:“陛下可真有钱啊!快看,还有一艘……”
还没等大家慢慢品味第一艘铁甲舰的细节,第二艘,第三艘……总计八艘铁甲战船陆续驶入,在香江湾和其他载满士兵的战船并列,接受大明天子和两岸的老百姓检阅。
“怎么样,这就是铁甲舰,”朱由榔看向郭之奇,“一百多万两欠债,有一半都花在这了。”
“国之利器啊,若能轰开虎门,兵临广州城,这钱也算花得值了。”
郭之奇看着眼前的八艘铁甲舰,心里又是一阵肉疼。
本来每艘铁甲舰只打算用三百块标准铁板,结果在建造的过程中这里要加高,那里要加厚,最后用了四百块都不止。为了承载大口径铁炮,甲板也得用铁条重新加固。算下来,每艘船花了二十万斤铁料都不止。
为了打造八个大家伙,这一年朝廷砸下无数银两。不光是铁料,还新建了造船厂、水寨、蓄水库和水力锻压机等一系列花费不菲的工程。
为了获得稳定的铁料来源,朱由榔甚至派出两个精锐步兵师前往阳江地区开辟矿山,浴血奋战。
细细算下来,八艘铁甲舰至少花了四、五十万两银子,说是国债的一半,确实不算过份。
“陛下,时间差不多了,今晚还要在深圳湾休整,”郑经在一旁提醒道。
“嗯……”朱由榔点头表示同意。
如今陈上川、陆顺明等水师大将都前往阳江、碣石参战,他必须让郑经来当他的水战参谋。
“擂鼓,出征。”
说着,身披戎装的朱由榔走下小山,向旗舰方向走去。
“是,陛下,”郑经转过身,向远处的传令兵大声吆喝,“陛下有令,擂鼓,出征。”
“擂鼓,出征……”
传令兵的声音一层接一层传递,震天的战鼓声也随之响起。
在两岸十余万老百姓的注视下,飘扬着天子旌旗的旗舰“纳尔登号”缓缓开出香江湾,向广州方向驶去。
人群之中,一个无名壮汉忽然跳了起来,发出这样的吼叫:“陛下,把虎门轰个稀巴烂!把清贼轰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