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到虎门的明军舰队一分为三,其中三艘战船在部分疍船的指引下直插广州,接应小谷围、长洲及洪圣沙一带的疍民人质。
另外一部分运兵船重新登陆上、下横拦岛、大角炮台等扼喉要地,保证狮子洋内外畅通。
由于明军离开的时间很短,岛上防御工事还没遭到破坏,可以凭借陆战队坚守很久。
最后,朱由榔率舰队主力调转船头,驶向零丁洋战场,驰援正在激战的郑成功。
这支由传统福船、铁甲舰、迷你炮艇、纵火船组成的混合舰队相当庞大,行驶在狭窄的珠江口入海口,几乎要把海面填满。
他们满帆满速,浩浩荡荡地疾驰一个半时辰,海面渐渐宽阔,两岸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线,风浪也越来越大。
在一片辽阔的波涛中,心急如焚的明军将士终于看到远处黑点移动,那正是激战半日的战场。
朱由榔没有任何犹豫,下令全军备战,一抵达战区立即投入战斗。
“点烽烟,擂战鼓,继续前进!”
……
零丁洋,大、小铲岛以西海域,明荷两军舰队激战到午后,已打了近三个时辰。
这天太阳还没出来,荷兰人就从澳门出发,直奔虎门而去。
郑成功意识到荷兰人的目的是围歼虎门明军,立即命令舰队进行拦截。
一开始,荷兰人没打算和郑成功部纠缠,哪知明军采取跳帮战术,一艘接一艘地将后面的荷兰船截停。
荷兰舰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十余盖伦船陷入敌手,之好回师解围,两军就此陷入混战。
在近三个时辰里,明军成功夺取六艘盖伦船,然而福建明军的战船都是老式中国福船,舰载炮数量严重不足,面对七十六艘盖伦船的强大火力,他们依然被彻底压制。
在郑成功的指挥下,明军大量使用接舷战术,减弱舰船性能差距带来的影响,转而比拼水兵的战技和勇气。
这样的战斗非常残酷,在接近敌舰的过程中,大量明军战船被轰得千疮百孔,陷入半残状态。
一旦没有成功接弦,或者在接舷战中落败,那些半残的明军战船就会被荷兰人的炮火彻底摧毁。
在战场的那一片海面,到处都是船舶残骸,还有趴在各种漂浮物上的落水士兵。有一些船只进水太多,只剩甲板浮于水面,和沉没什么差别。
在朱由榔率部来援之前,两军已打急了眼。
远洋海船是东印度公司的重要财产,荷兰人不可眼睁睁看着明军俘获六艘盖伦船离开。而明军也因舰船破损太严重,变得十分虚弱,想要全身而退已变成不可能。
两军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明军已倾尽全力,然荷兰舰队还有余力分出部分战船在外围警戒。
如果不是郑成功亲自督战,麾下将士用命,明军恐怕已然陷入溃败。
很多将领都在劝说主帅单舰突围——已经拖了近三个时辰,天子应该已经离开虎门,说不定已沿西岸成功撤离。福建明军对永历皇帝已尽到臣子的义务,没必要再搭上一个闽王。
郑成功不能接受麾下舰队在荷兰人的追击下全军覆没,一直不肯单舰突围,其余舰船只能继续苦战。
就在明军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他们突然看到远处升起滚滚的浓烟。
“看,那是什么。”
一个扶着空木桶,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的沙兴贵看到烽火,转头大声发问。他生于福建,刚从宝岛赶来,并不熟悉广东明军的信号。
在半个时辰之前,沙兴贵将一个来自云南,水性并不太高明的落水同袍救起,共同分享一个空木桶。
看到哪个叫王五的云南老乡已陷入半昏迷,他腾出一只手使劲摇晃得对方的肩膀。
王五打了个激灵,从半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看着熟悉的烽火,他努力张开嘴,用微弱的声音回应。
“那……那……那是援军!”
“援军?我们还有援军?你没有认错吧?”
“没错!”
王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吼了起来。他忽然高举一只手使劲摇晃,惨白的嘴唇也似乎有了一丝血色。
“吾乃通信兵出身,如何能认错信号?那就是援军……咳咳……那是陛下……陛下率部来救我们了!”
似乎在呼应他的判断,明军各战舰忽然鼓声大作,喊杀声也再度激烈起来。
……
两海里的距离转眼走完,来援明军已快进入敌舰火炮射程,大大小小的盖伦船清晰可见。
此战,朱由榔完全没有考虑外围游斗的问题,中心开花,正面硬拼,就是他制定的唯一战术。
“小小的一个商业公司,就敢挑衅大明,是可忍孰不可忍!传令下去,全军死战,只有破敌,没有撤退。”
“是,死战破敌,没有撤退。”
随着震天的战鼓响起,数不清的各式疍船乘着猎猎海风破开巨浪,向外围的荷兰盖伦船扑去。
冼彪立于一艘炮艇的船头,像一个真正的官兵那样发出进攻的命令。
“兄弟们,前面就是红毛鬼子,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
“杀贼啊!”
在他的周围,三千疍民气势如虹,一起发出壮烈的呼喊。
因为他们都知道,大明皇帝已派御林军前去小谷围,拯救他们的家人。只要打赢这一仗,婆娘孩子都能活命;打不赢,自己的家人就九死一生。
“各炮组注意,不用试射,直接打击最近的敌舰。再重复一遍,不用试射,直接打击最近的敌舰。”
八艘铁甲舰在友舰的拖拽下,坚定不移地向敌军船阵的中心突破,纳尔登号、白鹭号等五艘明军缴获的盖伦船紧跟其后。
荷兰各舰船的船长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船阵,看到明军舰船之间粗如手腕的绳缆,生怕被卷入其中,只好纷纷指挥船只往两边避让。
当明军船阵掠过的时候,荷兰船的舰载炮射出大量炮弹,有一些对新来的明舰造成不少杀伤,然而还有一部分似乎在给对方挠痒痒。
炮弹打在黑黝黝的铁甲舰上,发出巨大而又沉闷的声响,然后顺着船体掉落到水中。
“上帝啊!这么近的距离,十八磅炮居然破不了防,这是什么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