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原本以为,第一批进入股市的,应该是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几家公司。
然而事情的发展方向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却好像更有趣一些。
看了半个月报纸之后,他找到一个规律——迫切想进入股票交易所的公司都不太大,而且老板都非常缺钱。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这是因为大部分老板还没意识到,公司上市的好处有多么大。那些人不知道公司进入股市后,市值会成倍增长,老板的个人收益远超出让股权的损失。
很多有实力的大老板还在观望,如果不是很缺钱,都不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朱由榔无意干涉,选择让事情慢慢发酵。
能当上大老板的人都是人精,等他们看到很多二流公司在股市拿到充沛的资金,快速赶超他们时,一定会有所行动。
这天早餐,朱由榔兴致大发,让御膳房做了个广州早茶全套。
一时间,水晶虾饺、干蒸烧卖、脆皮马蹄糕、海鲜艇仔粥、豉汁蒸凤爪等精美早点流水般端上餐案,让人食指大动,食欲大开。
朱由榔一边喝着凤庆御品滇红,一边指着报纸中一则新闻,向朱慈煊叹道:“这个张阿三,也是个有梦想的人啊。如果他的渔业公司能成功上市,你不妨多买几股。”
“是,父皇。”
朱慈煊饭前就看过报纸,恭敬地应下,又疑惑问道:“儿臣觉得……这个桂山公司就那几艘渔船值点钱,张口就想要一万两银子,有点像……”
“像空手套白狼?”朱由榔道。
“确实……有点像。”
朱慈煊接着讲了自己的观点。这个桂山渔业公司是军粮供货商没有错,却不是唯一的一家。赚点小钱可以,发大财有点困难。
而且海水养殖一听就不怎么靠谱。海上风浪大,广东海域还经常刮台风,弄不好一个大风暴过来,投进去的钱就打水漂了。
至于养那么多鱼有没有那么多人买,蚝油能不能销得出去,都是大问题。
按照惯例,公司上市后一般只出售两成到四成的股份,也就是说,桂山公司起码得值三万两,出让的股票份额才值一万元。
朱慈煊怎么看那一百多条渔船都不值三万两,五千两就算严重高估了——还得算上渔网、各种捕鱼工具和渔村码头,光船还值不了那么多。
“账不能这么算,渔民和他们的养鱼经验也有价值,不能忽视啊!”
“父皇,有形之物还算价,养鱼经验……该怎么算钱?”朱慈煊疑惑问道。
“简单,不要算他们的东西值多少钱,得算他们现在能赚多少钱,还有未来能赚多少钱。”
朱由榔孜孜不倦地教诲,投资股票不能像银行一样,看公司实物计算价值,而是要看公司的盈利能力。
因为商业银行必须稳健,未虑胜先虑败,公司价值是按倒闭后还能卖多少钱来计算的。
风险投资则要看回报周期和前景,必须以公司不倒闭为前提,然后再计算价值——如果公司看起来像是要倒闭的样子,根本没有投资的必要。
购买新股更是如此,不光要看当下,更要看未来。因为股价是可以升值的,也许升值的部分比股息还要高得多。
比如桂山渔业公司,当下每个月只能赚三、四百两银子。如果按照上市公司的要求,分红与工钱分离,除去付给渔民的工钱和各种损耗,纯利润有个一百两就很不错了。
这样三流小公司如果整体出售,顶多只能卖两千两白银。放在股市则完全不同。
张阿三拿到钱后,必须按照招股书,将钱投入到生产环节,而不是个人挥霍掉。
如果真按他说的那样,以后每天捕两万斤海产,每年熬十万斤蚝油,则每年的纯利润至少得有一万多两银子。
这样好的公司,四成股票才卖一万两,实在太便宜了,未来也许还要大涨。
这一番分析将朱慈煊说得晕头转向,直呼股市高深莫测,需要加倍学习,才不会把本金都亏掉。
“不要怕,放心大胆地干。你能看到的东西比老百姓多多了,怎么可能亏钱呢。”
朱由榔直言,作为当朝太子,朱慈煊能随意去税务总局、军需部还有各级衙门查账,等于赌博能看到对手的底牌,整体不可能亏钱。
反之,有些股票即使预期收益不怎么好,也要花钱去买。因为钱是朝廷的,不光要考虑利润,还要考虑国计民生,考虑如何提升综合国力。
“综合国力?”
“没错,就是综合国力。打仗靠的是什么,不单靠名帅勇将,也不只看士兵数量,更要有精良的装备,充足的补给,还有花不完的钱。这些从何而来,就是要不断提升综合国力。”
看到朱慈煊一脸迷糊,朱由榔拿最近的新闻举了几个例子。
如果黄亦凡老板的佛山炮厂能成功投产,以后野战火炮的价格就会直线下降,质量也有所提升;如果张阿三的海水养殖能成功,普通士兵未来就能每天吃上四条鱼。
这些对战争潜力的提升是无可估量的,更别提他们规模做大后,还会缴纳更多的商税,雇更多的人,让普通老百姓也跟着受益。
种种好处加起来,就是综合国力的提升。
提升综合国力也许不像招募士兵那样,能立即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却可以增加国家的韧性,让军队可以屡败屡战,让中兴大业稳步推进。
所以朱慈煊掌管的投资基金必须敢于投入,让钱在股市中流通,让每一分钱发挥数倍的作用。
说到股市,朱由榔还提到了明荷协议。
在之前的盟约中,他曾答应凡·科恩,允许荷兰资本进入大明投资。如今看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允许他们购买股票,通过持股来分享收益。
“要提醒那些公司,可以允许荷兰股东进入董事会,也可以在出口商品时适当让利,但是不能让他们把技术带走。”
“啊……是,父皇。”
朱慈煊听出话里有“叮嘱”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疑惑。没等他问出口,朱由榔已脱口而出。
“朕将离开广东一段时间,监国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