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柠看了过去。
门口一瘸一拐走进来一个穿着天青色裙衫的少女,杏眼桃腮,脸若满月,长相分外的娇俏可爱。
眉间生着一颗菱花痣,衬托着粉雕玉琢的冰玉美人多了几分别样的韵致,关键眼角眉梢处竟有几分英武之气。
她穿着的衣衫看起来有些老旧寒酸,身材却高挺,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整个楚家所有女孩子里,只有三小姐楚墨月武功造诣很高,还得了靖北候楚贲亲自指点,可惜两年前这个孩子患上了腿疾。
本来家里筹措好了银子给她治,不想银子被大小姐楚北柠拿去高价请画师给梁王画像了。
楚墨月的病情被耽搁,成了一个瘸子,练武的路子也断了。
此时看到走进来的楚墨月,楚北柠虽然不是原主,却总觉得心虚得很。
楚墨月死死盯着楚北柠:“还不是因为你!”
“你为了梁王做了多少荒唐事,早就败坏了楚家的名声!”
“如今你如愿以偿嫁进了梁王府,却听外面传言你给梁王下药圆房,你还要不要点子脸面?”
“墨月!不得无礼!!”紧跟过来的刘姨娘吓得脸色煞白,一把抓住自己女儿的手臂。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不成?”楚墨月眼角赤红,刚才二姐姐差点儿死了,她几乎都吓傻了。
如今看到楚北柠,心头的恨意再也压不住了。
“是!我们楚家只有你一个精贵的,我们都是草芥,我们都比不上长姐你!可你也不能这么作践我们啊!”
“你是嫁出去了,楚家还有你八个妹妹呢!你让我们怎么办!”
楚墨月哭着喊了出来。
“李家人为什么退婚,还不是因为你!整整两年了,你为了梁王做了多少荒唐事?你给梁王下药,还去街头卖掉爹爹的剑!你让楚家蒙羞,让我们所有人都抬不起头,你让爹爹在天之灵都不得安生!”
“李家退亲还不是因为你在梁王府越来越浑了!人家看不起我们楚家,人家嫌弃我们!你不知道吗?”
“二姐不该死,该死的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啪!
“够了没有?闭嘴啊!”刘姨娘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女儿脸上。
楚墨月浑身哆嗦着,像是一片风中的落叶,却死死盯着楚北柠,恨不得吃了她!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凝,谁也不敢说话,只听得到窗外秋蝉一声紧似一声的鸣叫声。
楚北柠低下头吸了口气,缓缓起身站定在了对她怒目而视的楚家三小姐面前。
“你恨我?”楚北柠声音沉闷听不出喜怒。
一边站着的刘姨娘绷不住了,忙将楚墨月拉在了自己身后冲楚北柠躬身福了福道:“大小姐,您且饶了她这一回吧!”
“我让她给您磕头赔不是!”
刘姨娘是楚北柠老爹从庄子上带回来的,性子和善,当初是看着她身体好屁股大原以为能生出儿子来,结果生了两个姑娘。
偏生三小姐的后脑勺上像是长了反骨,行事和寻常家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大不相同,喜欢舞刀弄枪。
此时刘姨娘吓得脸色发白,老爷在的时候就说楚家上下都必须得听大小姐的话儿,丝毫不能忤逆了去。
如今自己女儿怕是闯了大祸了!
“墨月!墨月你快和长姐道歉!快啊!你跪下!跪下啊!”刘姨娘慌得想要将楚墨月按跪在地上。
楚墨月此番却像是一头犟驴一样,死死盯着楚北柠,就是不跪。
楚北柠叹了口气,定定看着恨死了她的三妹妹。
“楚墨月,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李家和依月的事情我先解决,你的事情我过后解决。”
楚北柠扫了一眼楚墨月的腿道:“你这条腿,我一定会给你治好,治不好,我断了我自己的腿赔给你!”仟千仦哾
楚北柠说罢大步走出了屋子。
这下子轮到楚墨月惊讶莫名了,今天她都诅咒她去死,她竟是放过了她?
在之前早就对她动家法了。
楚北柠大步走了出去,心情沉到了最低点。
如今整个京城瞧着她楚家好欺负是不是?二妹妹这件事情若是解决不好,以后楚家会被永远钉死在耻辱的柱子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刚才楚墨月的那些话,说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她心头憋得一丝丝的难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她刚迈步走出了屋子,突然迎面撞上了玄鹤。
楚府里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她都把玄小鸟给忘了。
不过楚北柠没想到玄鹤居然站在外面偷听她们楚家女眷吵架,她脸上掠过一丝丝尴尬,随后不禁暗自苦笑了出来。
玄鹤此番大概更加瞧不起她了吧,楚家的女孩子们在他的心目中一个比一个端不上台面的吧?
罢了,管他怎么想。
楚北柠冲玄鹤福了福道:“让王爷见笑了,今儿本来还想留王爷在府里头用饭呢,看着这个样子……王爷要不先回吧。”
“等妾身处置完此间的事情,再回王府。”
楚北柠说罢转身朝着前院走去,不想刚走出两步,突然身后传来玄鹤低沉冷凝的声音。
听起来更像是漫不经心的询问。
“这两年我不在京城,在漠北,对于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也不太知道。”
楚北柠转过身看向了玄鹤:“王爷想要说什么?”
玄鹤看着她清冷的眼眸定了定神:“你为本王做了很多事情?”
楚北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方才受的气,加上心情不好,她心底的火腾的一下子冒了出来。
“是啊!很多!”
“我将给我三妹妹治腿的银子拿走请京城最好的画师给你画像,就是为了在御河边的花树上挂一天的时间。这一场无聊的选美之事花去了楚家三年的积蓄,还赔上我妹妹的一条腿。”
“那年京城里的女子给漠北边关的将士祈福,我又把自己连同妹妹们平日积攒下来的嫁妆,换成了银子全部请人做了河灯。”
“那一年写着玄鹤名字的河灯几乎飘满了御河河面。”
“听闻你所在的漠北下了大雪,我背着家人将楚家仅剩下的一点子积蓄拿出来请人做了冬衣,给你麾下的将士派人送了过去。”
“我还加了自己亲手缝制的一件衣衫,我不会女工十个手指头刺得鲜血淋漓!”
“听闻你在漠北遭遇了重创,生死不明,我去盘龙寺祈福,买了上好的雪纸,闭门三月用自己的血给你写血经祈福,祈求菩萨保佑你。”
“三个月,我差点儿放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写完后,我大病了一场,我爹也被我气得病情加重,不久撒手人寰。”
“还有……”楚北柠垂首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还用自己的身体将他身上的毒过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在乎,她这是何必呢?
很替原主不值,原来最先爱上的那个人当真是卑微到了尘埃中。
“王爷,这世上每条命都很珍贵,不是非要对另一个生命那么好,那么卑微的,罢了,王爷回去吧!”
楚北柠不再说下去,转身朝着前院走去。
玄鹤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眸色也明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