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柠坐在了长风驾着的马车上,低声道:“是不是许宗轩?”
她早就猜出来的,上一回四妹妹滚过了玄铁钉,差点儿丢了性命。
她不晓得用了多少草药和补品,才将四妹妹的身子补过来。
许宗轩今儿怕是伤得比四妹妹还重,不然玄鹤不会半夜将她喊过去。仟千仦哾
长风忙道:“是许公子。”
“什么情况?”楚北柠边问边低下头整理医药箱子里的东西,每一根线都编了号儿的,初步了解一下情况,一会儿不至于措手不及。
长风定了定神道:“伤的很重,之前他被人追杀过,已经伤到了要害处,这一次新伤旧伤一起了。”
“明白,”楚北柠应了一声,将那些药材翻找了上来。
“长风,你一会儿去回春坊请慕大夫过来!”
长风一愣,王爷瞧着慕泽就来气儿,这事儿还是等回禀了王爷再去请吧。
他胡乱应了楚北柠一声,也不敢再多话,直接驾着马车驶到了御河边,随后带着楚北柠上了河边停着的船。
楚北柠没想到玄鹤做事这么小心,这是将人藏得死死的。
楚北柠来到了船上,里面听到声音的玄鹤掀起了帘子走了出来。
便是在这一瞬,楚北柠都能闻到里面传来的血腥味儿。
“来了?”玄鹤眼底一亮。
“嗯,”楚北柠径直走了进去,几步来到了隔间里,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少年直挺挺躺在船板上,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
“快!准备热水,生火,将火盆儿拿过来!”
“对了,我得做手术给他缝合身上的伤口,需要一个下手,去请慕泽来。”
楚北柠每一个指令都很清楚,在这里便是玄鹤也得听她的。
她边说边走到了许宗轩的身边,抬起手摸向了他的颈动脉,还有气儿,不过也因为失血太多怕是耗不起了。
她直接将一颗血参丸塞进了许宗轩的嘴巴里,暂且吊着他的一口气。
也是从前几次得出来的经验教训,血参这玩意儿得做成药丸儿,临时能救命,也好携带。
她三下五除二将许宗轩的衣服一把撕开,刺啦一声,露出了少年苍白的肌肤。
玄鹤眉头狠狠一蹙,挡在了楚北柠的面前。
“非礼勿视!”
楚北柠猛地抬起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玄鹤:“我说王爷,是您半夜喊我来救命的,这会子是做什么?”
“啥叫非礼勿视?”
“你们这帮病人在医生的眼里根本没有性别美丑之分,就是块儿肉,明白?起开!”
玄鹤一愣,被楚北柠一把扒拉开。
楚北柠转过身瞧着丝毫不动的长风:“愣着干什么啊?去请慕大夫啊!我得做手术!”
玄鹤淡淡道:“船已经驶离了岸边,去请他也来不及了,况且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出事儿。”
“有什么吩咐,我来便是!”
楚北柠看着蹲在她身边神情冷硬的男子,登时给她整不会了。
可瞧着眼前许宗轩的样子倒是真的有些拖不起,她咬了咬牙也无可奈何,这里是玄鹤的主场,人家想要谁来救,还不是人家一句话儿的事情。
“你坐在我身边给我递刀子便是,”楚北柠已经不指望他什么了。
她低下头看向了许宗轩的身体,旧伤就在心口处寸许的距离,伤口很深,那些追杀他的人估计是刀刀下死手,就这样还能活着当真是命大。
旧伤外面便是玄铁钉扎出来的新伤,正好好死不活的扎在了旧伤处,皮肉都翻卷了起来。
而且这个旧伤当时处置的不是很好,都已经感染流脓了。
“先清创,然后缝针,得缝好几层!”
“嗯!”玄鹤乖巧的应了一声。
“准备麻沸散,我一会儿要刮脓!”
“嗯!”
“那针穿着三号线,算了就是最左边的那条线给我准备好。”
“嗯!”
“你按着他,我先给他把衣服剪开。”
“嗯!”
一边的长风看着眉心直跳,什么时候这么乖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不是揍人就是走在揍人的路上。
怎的到了楚大小姐眼面儿前,乖巧的像是一条大狗狗。
罪过,罪过,王爷不是狗,他这想法很危险。
楚北柠每下一道指令,玄鹤竟然很是精确的执行了出来,就像是她最虔诚的信徒,全身心服从。
楚北柠渐渐忘记了身边这个很乖的助手不是大晋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就是个普通的助手,甚至比慕泽还要好用一些。
慕泽有时候嘴太碎,还要问东问西,这个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楚北柠觉得这一台手术的手感不错,神情越发专注在了伤患的身上。
玄鹤抬眸定定看向了身边的女子,船舱里点着的宫灯灯光映照在她娇俏柔美的脸上,虽然她的美是那种张扬浓烈的美,可此时的她脸上竟是生出几分温柔来。
那一瞬间,玄鹤看着救死扶伤的楚北柠,心头升腾起一抹说不出来的感觉,震撼,感动,甚至是崇拜。
这个词儿就这么很突兀的滚进了他的心头,崇拜?想他堂堂梁王竟是有一天会崇拜一个女子,发自内心的崇拜。
站在一边瞧着的长风小心翼翼退到了门口,感觉眼前的场景说不出来的奇妙。
一个手握着手术刀,与阎王爷抢人,救人性命的活菩萨。
一个是攥着霜华剑,给阎王爷送人,死在他刀下的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不,他就是个活阎王。
生与死,救命与杀人,柔和与冷冽,有一天居然也能这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这一幅画儿的意境太美,美到长风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个多余的玩意儿。
终于楚北柠重重吸了口气,拽起了一边的被子盖在了许宗轩的身上,这才累瘫在了椅子上。
玄鹤端了一杯热茶送到了她的面前,潋滟的凤眸中掠过一抹愧疚。
“对不住,辛苦你了,如今到了关键之处,若是这个小子死了,接下来的戏码没有办法唱下去了。”
“没事,以后治病救人这事儿你尽管找我,救谁不是救!不过诊金你过后付一下。”
楚北柠喝了一口茶水大大咧咧笑道。
玄鹤唇角微翘,冲长风打了个手势。
长风忙将银票送到了楚北柠的手边,楚北柠毫不客气的揣进了袖子里,这才抬头看向了玄鹤:“宫里头怎么样?”
今儿许宗轩闹出来的阵仗有些大了,晋武帝估计气死了快,也正因为许宗轩在宫里头跪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此番伤口才恶化到了此种地步。
怕是晋武帝也很讨厌这个让他为难的告状人,关键告得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安王,诚心想让这小子死。
玄鹤缓缓道:“证据确凿,安王翻不了口供,那些证人我都保护了起来,有些证据还是太子那边间接送到我手边的。”
“太子?”楚北柠随后了然,好一个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