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锡庆书院,书斋内。
下午书法课过后，陈夫子让众人都别走,等一会儿林萧院长要训话。
前几天太学刚考了一次文史,林院长估计是阅完卷了。
坐前排的几个学生就问陈夫子，林夫子脸色怎么样。
陈夫子小声说,“你们完蛋了！铁定考的不好，院长那脸黢黑啊！”
包延就瞧见邻桌的庞煜正低着头念佛呢，本来今天庞煜知道姐姐有喜了，开心得不得了，吃午饭的时候还眉飞色舞的,这会儿一听要发卷子,立可蔫了。
坐庞煜后边的欧阳淳华也戳他,“唉！你别那么紧张么！”
庞煜苦哈哈抬头，“估计又没合格。”
“不会的，都准备了一个月了！”王琪安慰庞煜，“之前咱们给你出的那张卷子,你不是考的挺好么！”
淳华啪啪拍庞煜的背，“打起精神来！这次肯定合格。”
庞煜被拍得直咳嗽，周围谢炎他们几个都瞅着他乐——堂堂安乐爷，坊间传说的小螃蟹,现在最怕考试不合格。
正聊着，林夫子走了进来。
大家都抬头看夫子的脸色，果然,林院长板着脸，看着不怎么高兴。
林萧走进书斋也不说话，就开始一张一张发卷子。
卷子发到庞煜桌上，小侯爷也不敢看，闭着眼睛准备先念两句菩萨保佑。
包延伸手把他卷子拿起来，一看乐了，戳他，“合格啦！”
“真哒？！”庞煜接过来看，果然！不止合格了，考的还不错，阅卷的几个夫子都给他写了评语，赞他进步神速。
小侯爷开心了，双喜临门！准备晚上进宫时，拿卷子给姐姐看。
林夫子发着卷子，走到了一张空桌旁边，皱着眉头，将卷子放到桌子上。
“徐云今天又没来？”林夫子问。
书斋里的学生们都摇摇头。
徐云是包延他们的同窗，他爹是大文豪徐赞升，书画名家，赵祯书房里挂着一幅群山云海图，就是徐赞升的手笔。
徐云也是太学着名的小才子，跟包延一样，属于太学夫子们的宠儿。徐云人很文静，脾气随和，跟包延他们处得挺好。
最近这几天徐云缺了好几堂课了，说是病了，看着的确也精神不是太好。
“王麟。”林夫子问正跟沈茂南宫钦一起对卷子的王麟，“徐云家里最近有出什么事么？”
林萧会问王麟，是因为徐府就在白府的斜对面，王麟和徐云关系也不错，经常一起来上学。
“倒是没听说。”王麟摇摇头，“他这几天都是坐家里的马车，我有段时间没跟他一起走了。”
“最近他好似是有些心事，也不怎么说话。”
“对啊！他出入都有管家跟着不知道怎么回事。”
几个跟徐云相熟的学生也议论了起来。
林夫子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担心。
徐云的位置后面就是林霄，他伸手去把徐云的卷子拿起来看了一眼，微微一愣，递给旁边的谢炎看。
谢炎一看，发现徐云竟然没合格，诧异地张大了嘴。
书斋里学生们窃窃私语，觉得不可思议，庞煜都合格了，徐云竟然没合格？怎么可能呢？
包延拿了卷子仔细看，越看越觉得蹊跷，徐云答卷十分潦草，像是敷衍了事，有好多题都没写，直接空着，这哪儿是大才子的卷子啊。
“唉……”林夫子叹了口气，心中也是着急，本来完全不用操心的一个学生，不知道怎么了，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林霄见老头儿又要上火了，就说，“夫子，一会儿我们去徐府看看他。”
王麟他们也都点头。
“好。”林夫子稍微宽心了些，不忘嘱咐，“他若是真有什么难处，尽快回来告诉我。”
林霄等都点头答应，让老头儿不用担心
……
另一边，展昭等人赶到南安寺，天尊殷候他们几个正跟小四子小良子做游戏呢。
一群老爷子分了两组，一方出题，在纸上写上一样东西，给小四子和小良子看，俩小孩儿不准说话，做动作模仿那样东西，另一边俩老爷子猜。
这会儿小四子正学茶壶呢，殷候和天尊一个猜鸭子一个猜鹅，急的小四子直冒汗。
一旁小良子扶着小四子表演“倒茶”，结果俩老爷子更糊涂了。
妖王边乐，边拿着肉干喂狐狸，见展昭他们来了，就招招手。
展昭他们过去石桌边坐下，问了银妖王关于红狐狸的事情。
天尊他们听到了，都觉得如果薛安没杀那狐狸的话，那估计就是刚才他们瞧见的那只吧！那只看着的确像成精了。
“狐狸来过这里？它来干嘛？”展昭好奇。
“不知道啊，好像是跑这里来睡觉的。”
公孙某拿扇子敲了敲展昭，“什么狐狸精啊，别想些有的没的了，薛家这趋势跟要家破人亡似的，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展昭也觉得，要不然去调查一下薛家的背景吧。
“薛安的家里人都说他为人谦和稳重，没什么仇家”展昭刚才问了薛府上下，谁也没说出薛安会得罪什么人。
“老头老太这些年深居简出，也没听说过与什么人为敌。”
“要不然去刑部问问？”公孙提议。
“其实有一个人应该比同僚更了解他。”五爷提醒众人，“秦家大小姐。”
“对啊，他媳妇儿。”众人都觉得从行事作风来看，那位秦小姐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她现在在明阳山的道观里吧？”展昭想了想，“明阳山……不是明西师太的地方么……”
众人仰起脸想了想那位凶巴巴的师太，都不禁一抖……
“她要是知道薛夫人过世了，应该会回来吧？”赵普说，“不然我跟老秦说说，让他先把女儿接回来？他肯定也不想女儿出家的。”
众人都觉得是个办法。
离开南安寺，众人兵分两路。
凑完了热闹的霖夜火拽着邹良逛街去了。
展昭他们先去了刑部询问，薛安的同僚都说薛安并没什么仇家，最近也没跟人发生过争吵。
一无所获之后，众人只好先返回开封府。
白玉堂要先回趟白府，带着几人绕了个路，到了白府门口，正碰上包延、庞煜、王麟和林霄。
小才子们都上来打招呼。
“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展昭问，“到白府玩儿啊？是来看小四脚蛇么？这个要晚上才好看！”
包延他们都好奇，“四脚蛇？”
公孙眼睛也亮了几分，“会发光那几条？”
五爷无奈扶额。
“咳咳。”王麟赶紧扯开话题，指了指白府斜对门的徐府，“我们去看个同窗。”
说完，几人就跑去徐府叫门了。
白府里，白福跑出来给五爷看几张码头入货的货单，还有一些要收的账目。
五爷站那儿翻阅，展昭他们在一旁等着，边回头看包延他们。
徐府的大门紧闭着，包延他们敲了一会儿门，没人答应。
展昭抬头打量了一下那座宅子，规模看着跟白府差不多，这么大宅子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吧？怎么不开门呢？
包延他们也觉得奇怪，这么大宅子连个应门的都没有啊？
庞煜左瞧瞧又瞧瞧，耳朵贴门上听听，“奇怪……”
白玉堂看过账本和货单，简单交代了白福几句，就回头叫展昭。
展昭这会儿正望包延他们呢。
“少爷。”白福也看到了，就跟白玉堂说，“徐府的人今早都搬走了，这宅子要卖了。”
五爷本能就来了句，“要卖啊？买下来。”
展昭望天。
“挺多人都想买他家宅子的，是所好宅子，前几天突然放出风来说要卖。”白福边说，边对王麟招招手。
包延他们就都跑回来了。
“徐家人是突然要卖房子的。”白福道，“好似是挺着急的，前天晚上把家里的丫鬟小厮都遣散了，今天一早全家人拉了几辆马车就走了，宅子托朋友代卖。”
“什么？”林霄吃了一惊，“搬走了？”
“他们搬去哪儿了呀？”包延也问。
“那倒是不清楚，对了，我还雇了个他家的丫鬟呢，正好人手不够，省的辰星儿月牙儿两头跑。”白福让人叫了个丫鬟出来。
这丫鬟叫燕儿，出来给众人见了个礼。
林霄就问她徐府的人搬去哪儿了。
燕儿有些犹豫，说是徐家的家事，不敢乱传，只知道去了杭州。
包延他们解释说自己是徐云的同窗，有些担心他。
说到徐云，燕儿无奈叹了口气，说少爷太苦了。
“究竟怎么回事？”白玉堂也认识徐云和徐赞升，街里街坊的，这么大一户人家，搬得那么急跟逃难似的，的确反常。
丫鬟见五爷追问，就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上个月，徐老夫人给少爷徐云谈了门亲事，想撮合徐云和鹿王梅烈的侄女儿梅晓晓。
“嚯。”赵普自然认识梅烈的侄女儿，梅晓晓是鹿王梅烈胞弟梅岸的独生女，梅岸夫妻俩很早就过世了，梅烈又没闺女，拿侄女儿当亲闺女那么养大的，视若掌上明珠。
赵普觉得有些难度，“梅晓晓会点儿功夫，假小子似的，老梅家的孩子除了梅天凛全员闯祸精，徐云是个文人，成得了么？”
燕儿捂嘴笑，“他俩第一次见面在船上，少爷就让晓晓郡主推河里了。”
赵普摇头，“所以没成？”
“不是哦，少爷很喜欢郡主，答应了这门亲事，郡主好似也挺中意少爷的。”燕儿接着说，“本来挺顺利的，双方家长都很高兴很满意的。但大概十天前吧，老爷晚上出去跟朋友吃了顿饭，回来突然大发脾气，就要搬家，说是不在开封府住了，要回老家杭州府去。
“徐云不是开封本地人么？”林霄不解。
“是啊，老爷少爷都是一直在开封的，但太老爷祖籍是在杭州，据说杭州府有老宅。”燕儿叹气，“少爷不肯走，老爷都没问他就把婚事给推了，小王爷梅天凛还亲自上门来问了原因，但老爷就是说要回老家。唉，晓晓郡主和少爷还私奔了一回呢，结果被抓回来了，少爷被老爷打了一顿。鹿王那边据说也很生气，说郡主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跟人私奔呢！就把小郡主给关起来了。”
包延他们都明白为什么徐云这阵子心神不宁无心学习了，敢情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徐云不是太学的大才子么？”展昭疑惑，“全家搬走，那太学不念了？”
燕儿点点头，“老爷说不让他念了。”
“老头是失心疯了么？”赵普觉得莫名其妙，“大好的前途大好的婚事，就这么不要了？”
“少爷这几天一直在跟老爷犟着，不肯走……但是几天前出了件事情。”丫鬟说到这里，眼圈微红，“老夫人这几天也在跟老爷生气，后来老爷骂了夫人几句，夫人一生气就病了。结果老爷说少爷不孝，少爷也没法反抗了。前天老爷给了双份的工钱，就把我们都遣散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越听越觉得离奇，虽说只是个家务事吧，但听着也太反常了。
“这么说，一切都是从徐赞升出去吃了顿饭开始的，是么？”展昭问燕儿，“你知道他跟谁吃的饭么？”
燕儿摇摇头，“那不知道，老爷朋友不多的，平日没什么应酬。我在徐家是伺候老夫人的，那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本来老爷和夫人挺开心在讨论少爷和小郡主，管家送了封请帖进来。老爷看了一眼之后表情就有些奇怪了。晚上老爷独自出门赴的宴，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就像天塌了一样，一定要马上搬走。”
众人都觉得可疑又可惜，林霄也挠头，这怎么回去回复夫子呢？老爷子估计又要上火了。
这边正聊着，就见远处急匆匆来了一帮人，为首俩小伙儿长得一模一样，展昭他们都认得，是梅天云和梅天飞两兄弟。
赵普走过去拦住双胞胎问出了什么事。
“九叔！”
两兄弟一见赵普都拽着喊。
“出大事了！”
“晓晓不见了！”
赵普皱眉，“怎么回事？”
梅天飞直跺脚，指着前边徐府的大门，“那老头子坑死人了！说是今早带着儿子搬走了！”
“晓晓留了封绝笔书，追情郎去了！说大不了跟徐云一起死。”
赵普也一惊。
“我大哥带着人出城追去了，我爹去开封府报案了！”
展昭等也都觉得事情可大可小，干脆也出城，找徐家人和梅晓晓去了。
……
而此时，开封府里，包大人和太师刚刚安慰完情绪激动的薛祥贵，外边就又传来了击鼓声。
王朝马汉跑进来禀报，说是鹿王梅烈在门口敲鼓，说小郡主梅晓晓丢了，他要告徐赞升、徐云父子拐走他侄女儿。
庞太师拍拍肚皮，“喔哟，徐云不是我家煜儿同窗么，老夫记得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啊。梅晓晓那个刁蛮小丫头，小时候来我家，每次都是她把煜儿揍得满地滚，这是谁拐的谁啊？”
马汉跟包大人说，老王爷挺激动的，说要是小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活了，他要跟徐家父子同归于尽。
太师扯扯包大人袍袖，那意思——赶紧的黑子！别一会儿有个好歹。
包大人则是站在原地，慢慢捋着胡须想心思。
良久，就见大人点点头，自言自语来了一句，“大家突然都会敲鼓了……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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