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门外,周雍等在凯伊拉克里,忽然看见唐毅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他赶紧拿了一把大伞,钻出车门,奔过去用伞罩住唐毅,扶住了他。
唐毅满眼血丝,他的牙齿咯吱咯吱地咬着,回过头来,看着漫天大雪笼罩下,萧家黑色的屋檐,如同铁的牢笼,给他说不出的肃杀的感觉,只是院子正中,有一棵梅花,却在漫天风雪中怒放着,那是一株白梅,虬曲苍劲的黑色枝干上,点缀着无数傲雪而开的白色花朵,花心一抹浅绿,越发清淡素雅,大雪纷纷而落,唐毅越发心痛,嘶吼着说:“他们杀了她,他们杀了她……”
他忽然一转身,手扶着车顶,弯下腰,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厚厚的积雪上。
周雍十分惊愕,却只能说:“唐先生,我们先走吧。”
唐毅一向身体健壮,突然吐血,说明他在萧家受到的刺激很大。周雍内心很担忧,他们现在只有两个人,他顾不得别的,把唐毅扶进凯迪拉克里坐着,唐毅靠在后座上,手臂放在额头上,闭上双目。仰起头来,痛苦让他脸上的肌肉都纠结在一起了。他用手捂住额头,嘴唇颤抖,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是喃喃自语,说:“他们杀了她,他们还杀了她的孩子……那孩子一定是我的……”说到后来,声音里已经带了呜咽。
周雍不敢问他在萧家经历了什么,又很担心他刚才吐了血,便说:“唐先生,要不然我们先去医院吧。”
“不用,先回酒店!”唐毅闭着眼睛说道。
大雪纷飞。
潘峰站在窗前,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给萧劲松发了个短信:短时间内,都不要回家。让你小阿姨尽可能待在学校里。
别克商务车里,萧劲松拿着自己的手机,看着那条短信出神。因为起得太早,萧雪芽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她手里还握着那个小黄鸡的玩具。
萧劲松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把她手中的小黄鸡拿过来,放在她身边的书包里,然后挪过她的脑袋,让她靠在己的肩膀上。
萧劲松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为人又特别霸道,经常“欺负”那小女孩,小女孩每次都一声不吭。看见他俩关系很好,老张也觉得非常开心。
周雍连夜开车回了东海,回到了风华酒店。
唐毅是风华酒店的投资人,他来住,自然是顶楼最豪华的套间,他回到房间里以后,倒头就睡,酒店给他送来晚餐,敲门也没人应,服务员不敢进去,报告了住在隔壁房间的周雍。
周雍就有点着急了,要来了房门卡以后,打开门,发现唐毅居然和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周雍把晚餐放在一旁,凑上前一看,发现唐毅微微有些喘息,面孔通红,似乎有些发烧。他吓了一跳,唐毅身份绝密,他也不能叫普通的医生来,他让酒店送了体温计和一些退烧药来,先给唐毅量了体温,居然超过了39度。
周雍把退烧剂倒在水杯里,给唐毅喝了,然后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就在床边等待着。
吃了药以后,唐毅似乎睡着了,但是到了半夜,他开始冒汗,说胡话,周雍用毛巾帮他擦汗,听见这个坚毅的男人叫一个名字叫了一晚上,不由得叹息了一口气。
一整晚,周雍都在唐毅卧室的外间候着,以免唐毅有什么需要。
没过一会儿,有人用力而且快速地敲了敲门,这么没有礼貌的敲门方式,想也知道是谁,他赶紧过去打开门,周靖恺刚推开门就叫:“毅哥,毅哥,你终于回来了!”
“小声点!”周雍赶紧道,“唐先生病了,你不要嚷嚷!”
“什么?”周靖恺一愣,“毅哥……病了?!”他的声音瞬间就低了下去。
周靖恺又对身后的七八个跟随人员道:“嘘,都别做声,也别进来。”
门外的七八条大汉就都默不作声,退后一步,站在走廊里。
周靖恺回过头来,看着周雍,满脸都是关切之意,说:“毅哥,怎么……怎么病了呢?”
“昨天晚上从清源回来就有点发烧,现在还在休息。”
周靖恺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唐毅天纵英才,别说发烧了,就是感冒也不曾有过。
“那,让我进去看一眼。”
“不行!”
“二叔,我昨天才回国,可是连夜赶回东海来的,就为了看毅哥一眼,你居然……”
“我怕你咋咋呼呼,打扰唐先生休息。”
“我就看他一眼。”
周雍看看周靖恺,有些无奈,但还是让开了身子。
周靖恺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走进唐毅的卧室。卧室里的光线很暗,一边的落地窗的窗帘都拉上了,唐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神色大见憔悴,即使在睡梦中,他也愁眉紧缩。
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水杯和退烧药。
周靖恺看着,不由得面露忧色,他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周雍,周雍做了个口型,“出去说。”
离开了唐毅的卧室,周雍关上房门,和周靖恺回到外间。
“二叔,毅哥到底怎么回事,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这么颓过。”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唐先生这趟去清源,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受打击,受什么打击,萧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周雍叹了口气,说:“你还不知道?萧小姐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周靖恺呆住了,沉默了半天才说,“难怪毅哥……”
“唐先生去了萧家,萧家人把萧小姐的死怪到唐先生头上,而且,听说萧小姐的孩子也没了。”
“萧小姐的孩子?……是毅哥的?”
“唐先生好像这么认为的。”
“萧小姐为什么会去世?”
“听沈涵说,是生孩子难产。”
周靖恺怪叫一声,“我的天,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会因为生孩子难产啊。”
“听说,萧小姐生前遇到很多事情,得了忧郁症,所以后来,大人小孩都没留住。”
周靖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怔怔地看着周雍。
“他们家真过分。”周靖恺愤愤地说,“毅哥是多好的人,当初为什么要拆散他们俩。毅哥到现在都惦记着萧小姐,他们家可倒好,连萧小姐去世了都没对毅哥说,有这么过分吗?”
“你也别太激动了,当心吵着唐先生。”周雍安抚侄子,“唐先生也说过,跟萧小姐分手也是没办法,毕竟黑白殊途,道不相同,萧小姐是警察,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前途要顾。唐先生当初要不是顾虑这个……”
周靖恺不屑,恨恨地“切”了一声,眼中流露出阴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