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时泯衍都沉默的没有说话。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黑色的西装裤，深蓝色的毛衣里面，是一件灰色系衬衫，搭配一条红色的领带。
三十二岁的男人，除了眉眼间一丝倦意，和时欢记忆里的模样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依然是那么的英俊，温润，又寡言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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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电梯终于到了11层，时欢伸手按住开门的按钮，让那一家三口先走出去，才最后跟上。
到了1109号病房前，时泯衍推开房门，喊了声，“妈。”
病床上的时老太太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她大约六七十岁，头发半白，穿着一身的病号服，本来正在看电视看着乐呵，一看到许久未见的小儿子回来了，居然直接红了眼圈，带着哭腔就开始喊，“泯衍啊，你终于回来了，我的泯衍啊。”
时泯衍上前，被老太太抱在怀里。
“怎么了，妈？”
时老太太抬起头，“我在家太受罪了啊，天天吃不好穿不好的啊，泯衍啊，你终于回来了，妈以后是不是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怎么会呢？不是有大嫂吗？”时泯衍看了一眼时欢，“欢欢不是还找了个佣人在家里照顾你吗？”
时老太太看着时欢，眉眼间满是怨毒，“别跟我提她这个不孝女！她早就搬出去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每个月就给我转那么一点的钱，一天到晚的连个电话都没有，简直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畜生！”
被骂畜生，时欢心里很无奈。
一旁的涂悠然忙说话，“妈，欢欢那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她忙工作不都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嘛。”
“她忙？她忙什么呀？现在都已经过年了，我在医院里天天都没有人照顾。”
“好了，妈。”时泯衍只能继续劝，“今天是大年初一，开心点。”
时老太太假模假样的擦擦眼泪，突然话题一转，“欢欢，现在你小叔叔在这里，你自己说，这么多年，你就是不听我话，也不听你妈的话，那你现在到底听不听你小叔叔的话？”
时欢抬起头，和一双温润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她很快收回，忍着心底的酸涩，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太太，“奶奶，你说的是？”
果然。
“上次让你和那个朱明鹏见上一面，你死活不肯。我就奇怪了，你马上过完生日就二十五岁了，都是一个剩女了，你还不结婚，到底是想要闹哪样呀？”
时欢不说话。
时老太太继续说道，“朱明鹏是你婶婶的远房表哥，和我们时家也很熟悉，如果你们在一起的话，那就是亲上加亲。虽然他比你的岁数是大了一点，还离过一次婚，有一个女儿，但是女儿是跟着妈妈的，他又是南城的本地人，家里还有两套房和一辆车呢，你嫁给他吃穿不愁的，你到底还挑剔什么？”
最后，时老太太看着儿子，“泯衍，你劝劝你侄女，这样好条件的男人到底去哪里找啊！”
病房里一片沉默。
过了会，时欢听到男人温润的声音响起，“欢欢，就听奶奶的话，去看看吧。”
时欢迅速的笑了一下，清丽的声音缓缓响起，“朱明鹏今年三十五岁，离过一次婚，离婚原因是在酒店嫖妓的时候被前妻捉奸当场，他女儿今年已经10岁了，家里的两套房子都没有还清房贷，车子也是一辆二手的。”
终于说完，时欢总结道，“奶奶，你获取的资料好像不太详细。”
时老太太咬着腮颚，眼里一阵阵的恨意。
这样赤裸裸的当众被打脸，让她根本忍不住，终于抬起手，直接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亮又干脆。
时欢整张脸被打的偏向一侧，力道太大，脸颊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手掌印，甚至黑边框眼镜都被扫掉在了地上。
“咔嚓”地一声，镜片碎了一地。
时欢用舌头抵了抵疼痛的左腮颚，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蹲下身子，将眼镜捡了起来。
看了看，才发现镜架也有些散了，实在是没法再戴了。
她手指紧了又紧，然后，走过去将眼镜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小落落已经被吓哭了，捏着棒棒糖张着小嘴哇哇的哭。
涂悠然抱着女儿在哄，时泯衍则拉着时老太太。
两人都在不停的劝：
“妈，你这是干嘛呀？”
“有话好好说。”
“今年是大年初一，怎么能动手打孩子呢？”
“医生不是说了不能生气的吗？”
“妈，你消消气。”
“……”
两人劝了半天，终于还是时泯衍问了一句，“欢欢，你没事吧？”
时欢摇摇头。
时老太太脸红脖子粗的指着她，“你们俩现在看到了吧？每次我说话的时候，我说一句，她能有十句在等着我啊！一天到晚的惯着一张死人脸，这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啊！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我让她结婚有错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帮你，你自己能找到男人吗？我找了那么多的街坊邻居帮忙，每次介绍男人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去看！现在二十五岁了还不结婚，人家都在看我们时家的笑话啊，有的人还指着我的脊梁骨骂，说时家的孙女身体有毛病什么的……”
等时欢抬起眼看着她。
时老太太浑身又是猛的一个哆嗦，“你们看，我每次说话她就是这样看着我！这眼睛实在是太吓人了啊！天老爷啊，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早知道当初就不把她从孤儿院里接回来了，天天就知道气我啊，把我老伴给气死了，又气死了我的儿子，气走了我的孙女，现在还想要气死我是不是啊！”
老太太呼天抢地，不停地干嚎，很快声音传到了外面。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护士一脸不悦的提醒，“大年初一的，能不能别这么哭天喊地的？安静一点行吗？隔壁还有病人呢，注意点素质行不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涂悠然忙过去道歉，然后把房门关上。
这个婆婆她也真的是受够了，但是再不厌烦，表面上也得顺着，不然只会让你更头疼。
关好门后，时欢开始说话，“叔叔，婶婶，既然你们来了，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
“不准回！”时老太太喊住她，“你一个人住，回家能有什么事？给我在这好好呆着！我已经把小朱给喊过来了！等会你们见一面。”
时欢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微微有了一些变化，，“奶奶，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哼哼，谁让你一天到晚不见人，现在小朱和他母亲都已经过来了，等会你们必须见个面！”
“奶奶。”时欢攥紧手指，“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你不结婚，难道要让我们养着你吗？”
“奶奶，自从五年前出事后，你嫌我丢时家的人，我就已经从时家搬出来了。我这五年里，根本就没有在家里住过一天！没有花过你们一分钱！相反，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和妈寄钱，我工资的一半都是给了你们，还有一半给了姐姐！就在昨天晚上，我回去给你和妈做了一桌的年夜饭，又包好了今天的饺子，忙到十二点钟，我一口都没吃就回家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虐待你吗？是我让你不吃饭的吗？是你自己不吃的……”
“好了，妈，别说了，注意身体。”时泯衍拉住母亲，眉头紧皱。
“你看看她，一年到头，就这大年三十晚上给我做顿吃的也在心里埋怨，她这是做孙女的态度吗？现在家里就我们娘仨，你嫂子天天照顾我，很不容易的，她是真孝顺啊，但是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孝顺的种？我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她还要一天到晚气我啊……”时老太太喋喋不休，直到房门被敲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