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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你,幸运的孩子。”沃尔特大主教说,“恭喜你已经得到了世上最轻松的工作。”

初到兰斯王都的爱丽丝噘起了嘴,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她听说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下任圣女,但她从未料到自己的新导师是个圆滚滚的胖子,不仅有点醉醺醺的,还在不住地打哈欠。

“您好。”爱丽丝躬身致敬,“您就是,我未来的导师?”

“最好说成‘兰斯教区尊贵的沃尔特大主教是我敬爱的导师’。没错,你以后就是我的‘虔诚者’,负责跟在我身边整理档案,随时记录我对羔羊的教诲。”大主教叹了口气,俯身拥抱爱丽丝,“可怜的小姑娘,玛丽亚女士把你托付给我,她自己却…罢了罢了,从现在起,你得赶快学习怎么斟词酌句。想讨弗蕾雅女王的欢心,跟在她身边的人就要举止得体。只有结交对象上得了台面,她脸上才有光。把她伺候好,我们在宫廷的地位就水涨船高,如此便能更好的传播全能之主的教诲。”

“我们为何要做兰斯女王的仆人…不,我是说,侍从?”爱丽丝说,“我做文书工作已经一年有余,应该不太需要指导。”

“兰斯现有三座在建教堂,每一座都源自我在王室酒会上的优异表现。”大主教一边说,一边带着爱丽丝走进王宫的大门,“名义上兰斯女王的权柄是全能之主赐予的,她见了我们需要鞠躬,以表敬意。只不过,我们不能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明白我的意思吗?即使王权统治已经名存实亡,但女王和她的宠臣还是拥有许多非凡的特权。你要理解,我为了让她下令再建一座教堂,那是付出了相当大的…嗝…努力啊。”

她与他同行,迈出的每一步都透着不情不愿,又有可能是疑惑作怪。他们走进中庭的走廊,只见墙壁上悬着几十座水晶灯盏,每座均雕刻着一位古代王国英雄。出了走廊之后,他们登上了一座连接着众多客房的高塔,细雨正拍打在向他们敬礼的王宫守卫身上。这座高塔曾是菲利普五世御用的观景台,现在是高级神职人员的临时住所,登上塔顶,整座城市的美景在此一览无余——前提至少是天气晴朗。即使近期阴雨连绵,爱丽丝也能将大半的城市收入眼底,因为这里是斯托姆兰斯方圆百里内的最高点。

有传闻说,用花岗岩和黑曜石打造的高塔就是菲利普五世一时心血来潮的结果。爱丽丝怀疑那位傲慢的国王当时是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呵,眼前的城市确实美丽,而这种美丽的创造者,竟是一位神智不清的国王。城内的建筑结构形如绵延的崇山峻岭,五彩斑斓的断面上层次分明,每个街区都呈现出不同的色调。

在淅沥的雨声中,爱丽丝小心翼翼地踏上光滑的大理石平台。瞧瞧这座城市,哪怕早已荣光不再,又经烈火撕咬,依然美得让人窒息。大主教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木门,里面是一个装潢非常华丽的小屋,虽然面积不大,各种生活用品却一应俱全——一尘不染的床垫软得像天鹅绒,书桌和书架都由最上等的胡桃木制成,就连脚下镀金地板的设计也别具匠心,水晶条纹之下,明灿的黄金自然地穿行在拼花纹路间,宛如涓涓细流。爱丽丝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但她认得挂在墙上的那幅画——那是《圣女救世图》的真迹,以前圣伯纳教堂里也挂着一幅赝品。但那幅出自伟大画家莱昂纳多之手的无价之宝就像某种随处可见的破烂一样被随意地挂在墙上,刺痛着爱丽丝的心。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所了,孩子。”大主教打着嗝,吐出一股酒味,“先委屈你在此暂住一阵子,等大教堂建成,我们再…”

“如此,奢侈…”爱丽丝小声说。

“是吗?总之,你不介意房间小就行。听好了,孩子,你要明白,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为女王效劳,很简单吧?”

“这可一点都不简单。”

“唔,也许一直喝酒还得忍住不吐的确有点难度。”大主教说:“你是修女,年纪又不大,多说几句好话,那些王公贵族不会为难你的。你只需要以一种…啊…非常恭谨的方式来侍奉女王,不就好了?”

“你要我当马屁精?”爱丽丝环顾房间,咬住了嘴唇,“难道女王座下的臣子只会说她听得进的好话?”

“嗬,总结的非常精辟。”沃尔特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叫什么来着?玛丽亚女士在推荐信中提到过…

她叫爱丽丝。这不太像艾尼西亚人的名字,大概是她成为修女后才取的。这种情况也并不罕见——告别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换上一个好记的新名字,展开一段新生活。

“爱丽丝,听我说。”他集中目光,试探她的反应。成功了,看样子他没记错名字,酒精没有完全侵蚀他的大脑。“你是玛丽亚女士推荐来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女士前些天已经战死沙场了,而我曾欠她一些人情,这就是为何我会力排众议让你担任我的虔诚者。我想,你会在这里受到周全的教育。最近联军败走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我劝你最好是谨言慎行。”

大主教沉着脸走下高塔,爱丽丝跟在他身后。两人路遇不少守卫,大主教向他们点头致意。近些天,王宫里的卫兵越来越多了,女王害怕有歹人要取她性命,便将近半数的城防军调遣到王宫外驻守。

也许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女王麾下的弄臣与神职者数不胜数,他们人多势众。

“既然是自己人,我就直说吧。”沃尔特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女王…她有时会担心全能之主可能并不青睐她。”

“那是当然,”爱丽丝说,“你看看她的生活是多么——”

“嘘…小声点。”大主教蹙额呵斥道:“你这孩子懂什么?只是…别再说了。好吧,可以这么说,女王觉得她要是优待我们这些神职人员,就能彰显自己的虔诚,打动奥菲莉亚圣座和祂座下的圣徒们。我们吃着山珍海味,这身教袍也干净舒适,而且居住条件上佳。我们的自由时间多得很,可以随心所欲地打发。只要女王认为自己迈上了正道,得到了庇佑,我们便应有尽有,可以在此安心发展势力。”

“我们的职责不是要向她谏言吗?”

“没错。”大主教终于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她可是被全能之主选中的,对不对?她的臣民在讨逆圣战中流了血,勇敢地对抗大逆奥兰多,向其执迷不悟的追随者施以恶报。作为一国之君,曾经的长公主在王室血脉断绝时执掌国事,一定过得相当不易。”

此时,一名卫兵小跑过来,对大主教递上一封精致的请柬,说了一句“女王陛下邀您参加今夜的酒宴”便大步离开了。

“她…”爱丽丝几乎要把牙咬碎了,“民众在流血,士兵在哭泣,她却夜夜笙歌,大摆筵席,而且我听说她纵情声色,骄奢无度。”

说对了,孩子。大主教心想,弗蕾雅女王光滑的小腹简直像羊脂玉一般油润,那小贱*在床上的一颦一笑简直…简直是在动摇他对全能之主的忠诚。更别说每场夜宴各路贵族小姐、宫廷侍女都会戴上假面,争先恐后地求他宠幸了。孩子呀,你说得太对了,救赎迷途羔羊这份工作确实非常,非常辛苦,但谁让他就是个见不得漂亮女人独守空房的大善人,愿意独自承受这种苦难呢?

“时逢兰斯每况愈下,她却在恣意挥霍。我坐车进城时看居住在城市外围的民众都吃不饱饭,他们还认为上交的粮食和税金是要转运给嗷嗷待哺的士兵。为何女王不能——”

“前线的粮饷供应非常充足,”沃尔特不耐烦地说,“我们的粮食多得不得了,哪里有人挨饿?你言过其实了,日子好着呢。”

“这丧天良的话你怎能说得出口?在艾瑟尔…以前,我们即使不富裕,也会拿出多余的食物布施民众,而在这我连乞丐宴都没见到,简直是惨无人道!”

大主教暗暗叫苦。这孩子…这孩子真是太不识好歹了。该怎样劝她?他不愿看到这孩子做出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或者换句话说,他打心底不希望自己跟着遭罪。如果他还想夜夜笙歌的话,就得先想办法堵住这孩子的嘴。

思索间,两人踏入宫殿主厅,但爱丽丝对眼前酒池肉林的糜烂景象满不在乎。也许在她看来,王宫富丽堂皇的表象就如同臭水沟里的砂石,根本不值一哂。她关心的只有殿内的其他神职者。他们四处闲逛,与放荡的姘妇滚作一团,一边欣赏春*美景,一边不忘进食。这是他们刚为女王陛下作了一首赞美诗的奖励——不过沃尔特承认,他倒是从不参与这类麻烦的活计。

对了,这小家伙的态度可能源于内心残存的妒意。总有些同僚对沃尔特能对女王一亲芳泽怀恨在心,这是一个道理。既然眼下她也享有特权,他便试图向她介绍几项:玫瑰浴、骑乘御用马匹、赏音作画,甚至找几个精壮的男宠共赴天国…

大主教将上述条件娓娓道来,可爱丽丝的脸色却愈加难看。真是麻烦,这招不管用,得换个办法。

“来。”沃尔特领着她走向宫殿后墙,“我带你看点东西。”

他是如此热爱宫中的一草一木,就连无人在意的后墙上都挂着镀金灯盏,古典气息扑面而来。在菲利普六世遇刺后,战败的兰斯全境陷入混乱,**和流寇合伙洗劫家园,仅有几座守备森严的大城幸免于难,斯托姆兰斯便是其中之一。城市曾被叛军烧毁了一半,不过火势在吞噬平民区后便得到了遏制。这么多年过去,沃尔特好像还能嗅到那股烟味,虽然…

哦,对了,可别忘了那个小姑娘。他们继续前行,最后走到角落的厨房。午餐已经结束,但沃尔特并未因此作罢,他在经过灶台时顺手拿了块莓果酥饼。这些小吃专为女王和她的宠臣准备,以防他们不时饿肚子。一位称职的佞臣不免会食指大动。

“您打算用美食来诱惑我?”爱丽丝闭上了眼睛,“从小到大,我每餐都只吃半块面包,喝一勺野菜粥,遇到重大节日才偶尔会吃上点烤肉和水果。我绝不会动摇的。”

沃尔特停止了咀嚼。“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对吗?”

她点点头。

“你到底搭错了哪根筋?”

爱丽丝涨红了脸。“我一直都没出过门,保罗神父希望我能克制肉体需求来升格灵魂。只有这样,才能真正——”

“我懂了,你被降临派的极端成员养大。太糟糕了,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大主教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来到厨房的另一侧。后门直通杂院,那里是分送食材、处理垃圾的地方。在一顶雨棚的遮挡下,堆积如山的食材映入他们的眼帘,那些被精挑细选过的上等佳品统统未曾被人食用。

爱丽丝倒吸一口凉气。“太浪费了!您带我来这是要做什么?如果您想说服我这座城市不缺粮食,那大可不必…”

“曾经有位苦修士把这些多余的食物都分发给了穷人,”大主教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可怜的家伙后来跌断了腿,被调回了圣城。自此之后,这份工作便没人负责了。有时候,个别贵族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会叫手下把这些没人吃的东西拿去丢到广场上,供乞丐挑拣。不过,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想起这茬事,所以,一般等它们被丢出去的时候,多数食物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全父在上,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灼热怒火。

“设想一下,要是你把行善当作此生唯一的愿望,这会是多大的功劳?”沃尔特微笑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如你所见,单靠这点残羹剩饭你便能轻易喂饱几百人。”

爱丽丝瞅着腐烂的水果和蔬菜,随后望向开封的面袋,里面的白面已经被雨泡成了糊。

“何等罪孽!身为大主教,你怎能——”

“够了!”她的表现让大主教恼羞成怒,“让我们反过来想想。假如,某个冥顽不灵的虔诚者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夺走我们现有的一切…你觉得,她可能会落得什么下场?”

“我绝不屈服。”她悄声说,“全能之主注视着我,我才不怕你们的折磨。”

“你简直是…”大主教无可奈何地揉着额角,“你以为我们不敢…小家伙,我每天打睁眼起,就连穿双鞋都有专人服侍——别误会,我们不会伤害你,那样太麻烦了。”他一阵咕哝,“要么你会被悄无声息地开除教籍,要么你会被当作异端绞死。”

“那我也不怕。”

“噢,你天不怕地不怕,说不准就是怕享乐。话说回来,就算你不平则鸣,被逐出王宫,又能换来什么好处?我们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女王还是那个女王,堆在那里的食物照样会腐烂。但你只需管好自己的嘴,便能留下行善积德。谁知道呢,假如有你带头,没准我们也愿意多行几件善事,你说对不对?”

爱丽丝沉默不语。

他觉得自己的劝说似乎有了效果,便拍拍她的脑袋。“你好好冷静一下,仔细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我要去喝下午茶了。”他悠闲地负手离开,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情况。爱丽丝跪在雨中,抚摸着腐败的粮堆,盯着它们出神。她好像完全闻不到浓烈的异味。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沃尔特盯了她好一阵,直到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才不耐烦地离去。等他喝完下午茶,又做了全身按摩,沐浴更衣再回来,她依然跪在原地。他摇摇头,把一盘吃剩的糕点放在雨棚下,又去听音乐剧了。今晚的菜色依然丰盛无比,但爱丽丝并未品尝,她的精神完完全全沉浸在垃圾山里了。

待到酒足饭饱,大主教才缓缓溜达回她身边。

“想通了吗?”

“为何没人感到奇怪呢?”爱丽丝一边坐在地上,揉着红肿的膝盖,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就没人…在大吃大喝的时候停下来,好好想想其中的代价吗?”

“代价?”沃尔特只觉得不可思议,“我早就说了,不会有人因我们而挨饿的。”

“我并不是指物质上的代价。”她低下头,“而是我们的灵魂。无论是谁,这里的每个人都该反思,都要忏悔。我们罪孽深重…这里没一件事讲得过去。”

“哦,傻孩子。其实没那么不堪,只是一点小事罢了。”

“就是很不堪。我们都是全能之主的仆人,但现在却沉迷享乐。这个问题比女王和她的奢靡生活要严重得多。虽然我听说,在此之前,兰斯上层社会的风气也没好到哪去。菲利普五世在位时喜欢狩猎和赛马,人民被他的任性折腾得苦不堪言。哪怕是世人公认的明君菲利普四世,他也没把靠打仗赢来的荣华富贵兑现给民众一丝一毫。我不明白,他们是如此堕落,甚至影响到了我们。在这里享受欢愉的众多神职者中,究竟还有没有人关心全能之主和祂的教诲?”

他们漠不关心?不,恰恰相反。他们以祂的名义泄愤。他们谈论教义,为信众焚烧祈愿符。然而他们都做了什么?他们有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迷失?他们是否会聆听《圣言录》的劝导?他们是否愿意改过自新,将灵魂重新奉献给更伟大的事业?

“全能之主的教诲藏在每个人的心底,兰斯人也不例外。”大主教说着,不停地搅弄手指。他在心虚吗?“虔诚的羔羊祈求救赎,祂必伸出援手。”

爱丽丝摇摇头。“但这不是主的告诫。圣座总言我们的使命是拯救迷途之人,兰斯的文化乃人类之首恶。可是我主为何要禁止我们无故征伐,甚至专门把‘不可杀人’编入教义?在神话时代,我主为何没对背叛者斯托姆·兰斯降下天罚?如果兰斯真如圣座所言的如此邪恶,那么全能之父的做法又有何深意?”

“我…你该不会是在质疑圣座的权威?”大主教掏出手帕,飞快地擦了擦额头。话题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我只是个见习修女,岂敢擅自解读圣座的意志?”她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一切都不对劲。教廷的一整套体系都大有问题。”她失望地看看他,随后慢慢站了起来,“我接受你的提议。”

“全父在上,你可算想通了。”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她说,“我要留下,尽己所能,为民造福。”

“那我得先提醒你,别想把其他人拉下水。擅自拿王室贡品布施民众之事是你一人所为,与我们毫无关系。假如某天别有用心之人以此事发难,包括我在内,没人会为你求情。”

“我明白。”她垂着头,“我与各位前辈无怨无仇,如果此事招致女王不满,我会独自担下所有罪责。”

“你的语气好像并不诚恳。”

“我发誓,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今日的所见所闻,以后我会完全服从您的所有安排。”爱丽丝一手抚胸,一手指天,“以全能之主和祂座下十六圣徒的荣光起誓,我只想身体力行,尽己所能造福民众。”

“这样就好,你的选择很明智。”

在转身离开时,沃尔特长出一口气。总算把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他决定今晚多喝几杯,再多宠幸几个贵族小姐。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爱丽丝就是个相貌可人,气质俱佳的美人胚子。可惜她还未绽放,实在不是沃尔特的菜。过几年再说吧,等她再长大点,那滋味定要比妩媚妖娆的庸脂俗粉们可口得多。

因为满脑子都在想以后的龌龊事,他并未察觉到她的承诺不够掷地有声。

事实证明,他真该为自己的大意捏一把汗。

第二天清晨,被紧急叫醒的大主教风风火火地离开王宫,前往高议院——这是一座大型的开放式建筑,立于王宫脚下,专供国王和位高权重的贵族们听政议事,修改国策制订宪章。此地原本守卫森严,可由于菲利普六世继位后几乎不再参与政务,高议院便渐渐荒废了。在叛军烧毁了半座王都后,许多无家可归的平民被安置在此。这正是沃尔特大主教火急火燎赶到这里的原因,他看到大量卫兵在粗暴地驱赶民众,而惊魂未定的主教与修士正站在外围角落,挤成一团小声议论。

沃尔特已经听说了,可是他不敢相信,所以他必须亲眼见证一下。他在人群中撞出一条路,来到中心会场。爱丽丝戴着枷锁,跪倒在地。她双眼通红,显然是忙了一整晚都没合眼,借着一盏油灯的微光,在墙上书写檄文,而且没被发现。地上堆满了她从杂院里拖来的粮食,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从那些粮食似乎并未被取走太多看,她应该是在众人入睡后等到午夜才来到这里开工。

她将十诫铭文直接写在墙上,它们排成一把匕首,直抵紧挨王座的讲台。她列举了自己从艾瑟尔到宫里的所见所闻,旁边分别附有一段注解,详细说明七大原罪如何体现在弗蕾雅女王和她的宠臣的行为当中。

沃尔特大主教惶恐不已地读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心跳几乎停止。这…这不仅是控诉。这是对兰斯整套执政系统、所有皈依教会的贵族,乃至圣座的极端不敬!

爱丽丝于一小时后遭到处决。暴怒的弗蕾雅女王命人将她受尽侮辱的残破身体挂在中心广场的高处,以示警戒。

次日骚乱骤起,在一群神秘人的煽动下,愤怒的民众与心存良知的士兵组成了势不可挡的浪潮,轻而易举便攻占了王宫,弗蕾雅女王被迫出逃。伴随着爱丽丝的事迹和她所写的檄文以燎原之势传遍整片大陆,长期以来备受压迫的艾尼西亚人也揭竿而起,开始反抗维尼西亚人的统治。

在“第三次天罚”结束的两个月后,整片大陆再次陷入混沌无序的时代。此后的三年里,教廷为清理门户,镇压起义军投入了巨量的人力财力,且不得不推迟了下一次讨逆圣战的计划。为了防止猩红大公趁虚而入,奥菲莉亚不得不以开放更多遗迹权限的条件换取秘法之地的援助,千星团也依照新的合作协议将“女皇新星”维持了三年之久。

事到如今,谁会成为这片千疮百孔大陆的霸主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胜利者从征服世界的美梦中惊醒时,会发现他所得到的东西完全抵不上他为赢得赌局所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