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峰,寨主宋书披着外衣,在他的议事厅中踱着步子,半个时辰前手下喽啰来报,小楼峰已经被西阙峰攻破,驭岭寨皆亡,寨主沈驭楼坠崖,生死不明。
宋寨主原名宋书,本是一介良民,可惜家道中落。宋书寒窗苦读,本想着上京赶考,重振家业。
恰逢赵国内乱,齐晋大战,跟着一趁着战乱倒卖货物的商队路过岭州之时,被当时的东来峰寒山寨主施彪连人带物一同掠上山去。
寒山寨主施彪本没想杀人,只想着留下财物便放众人下山,却瞧见这群人中,一人着长衫,与这商队众人的打扮格格不入。
叫来细问才知是个准备赶考的秀才,施彪这寒山寨中都是大老粗,一听是个读书人,寨中的绿林好汉纷都是些粗人,听说劫了一个读书人,便纷纷前来围观。
施彪惜才,寨中一群大老粗,就连识字之人都屈指可数,便向着宋书开口,言如今世道战乱,民不聊生,自己虽然是个贼寇,可也只劫些奸商财物,从不伤人命,只愿他日这寒山寨的众人,能够下山从良。
施寨主苦口婆心劝说宋书不如留在寨中,等将来世道太平了再下山不迟。
起初宋书并不愿落草未寇,可细想来,如今这寒山寨外,世道纷乱,战乱不止,自己一个书生,又能去哪里,一番思量后,宋书还是答应了留在东来峰上。
施彪独女施诗从小在绿林长大,跟着一群好汉舞枪弄棒,见惯了山中糙汉,忽然寨中多了个俊朗的读书人,便不由的与这位年纪相仿的小书生多谈了几句。
一来二去,这位绿林之女与落魄书生互生情愫。施彪在与宋书相处的日子里,觉得这书生人品不错,也就将女儿嫁给了他。
而后齐云立国,书生宋书也未再下山,只是安心在这东来峰中与施诗共同辅助施彪经营这寒山寨。
翌年,施彪突生恶疾,弥留之际将女婿宋书唤至床前,将女儿并寒山寨托付给宋书后便撒手人寰。
在施诗的支持下,寒山寨众人也都对宋书做这山寨主人没有异议,于是落魄书生摇身一变成了这岭州绿林的一方豪杰。
多年来,宋书也一直心念老寨主对自己的救命收留之恩,与施诗也是恩爱多年,夫妻二人联手将山寨打理的井井有条,严守老寨主留下的规矩,劫富济贫,不伤人命。
自从沈驭楼来了岭州,收服小楼峰,创立驭岭寨。邀请岭州各寨,立下岭州绿林的规矩,宋书夫妻二人倒也钦佩沈驭楼的为人,便带着寒山寨众人率先支持沈驭楼。想着从此之后,岭州绿林便可向善,也算是了却了老寨主的一桩愿望。
没想到这太平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今日听说那虎头寨胡豹夜袭驭岭寨,宋书哪里还有困意,披着衣物在议事厅中踱步沉思。
宋书也有些疑惑,这胡豹虽然武艺不错,可那沈驭楼毕竟是个初窥境的高手,怎会一夜就被荡平了山寨。
“怎么了,当家的,适才我看小黄慌慌张张的跑来了,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施诗自从嫁给了宋书,便安心做起了他的贤内助,就算是父亲将山寨交给了他这个不懂武艺的书生,施诗也毫无怨言的默默支持着丈夫。
虽然二人多年来未有一儿半女,但是丝毫不影响夫妻间的感情。深夜见自家夫君被小黄叫起,在屋外向夫君低于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夫君面色凝重的进了屋子,不愿夫君再担心自己,施诗装作睡着的样子,感觉到夫君为自己盖好了被子,掩门离开。
施诗披上衣物,也随着夫君的步伐来到了议事厅中,见到夫君一脸愁容,施诗推开议事厅的房门,向着踱步的夫君温柔开口道:“书郎,发什么什么事了?”
“驭岭寨,没了。”沉默了片刻,宋书开口道。
“什么?怎么可能,沈大哥呢?”
“虎头寨一夜之间踏平了驭岭寨,小楼峰无人生还,沈兄坠崖,生死不明。”宋书继续说道。
施诗惊讶道:“沈大哥怎么说也是个初窥境,小楼峰这些日子也招揽了不少江湖高手。就凭胡豹那武艺,我自个儿单枪匹马,虎头寨我自己就能平了他们。更别说凭着他们那些个草包就能灭了驭岭寨。”
“我让小黄去了找了虎头寨他相熟的喽啰的打听了,近些日子,那虎头寨不知从哪里招募了一批高手,个个都身手不弱,至少都在初窥和登堂境上。”宋书满怀担忧的说道。
“这群人既然是如此境界的高手,又怎会甘心在那胡豹之下。”施诗说道。
宋书眼中担忧之色更盛:“夫人所说正是我所担忧的,这岭州三峰十八寨,虽说是绿林之地,却也是藏身的好地方,这群人无论是武境还是夜袭驭岭寨的心计,都是我等不如的。”
叹了一口气,宋书继续道:“若是驭岭寨还在,我们尚可与之共同抵御这群人,可如今唇亡齿寒,若我所料不错,明日之后,他们就会对咱们动手了。”
施诗知道夫君是读书人,之前父亲再时,夫君也经常为山寨出谋划策,他所预见的每一步,往后证明都是对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将山寨放心交予他的手中,此刻听到夫君这么说,施诗心中也有些慌乱。
自己从出生,便在山寨中,这山寨就是自己的家,如今听到夫君的分析,那群人可能要对山寨动手,忙向夫君问道:“书郎,那咱们怎么办,这山寨是父亲的毕生心血,夫君,咱们可要想法儿保住大家。”
宋书何尝不想保住寒山寨,可如今从小黄的奏报来看,仅凭夫人和山寨中的几位头领,是无法挡住那群人的,如今之计,唯有两条路。
“夫人,适才我一直思索的便是咱们寒山寨如何化解此劫,可任我想破了脑袋,咱们也只有两条路选。”
“哪两条路。”施诗知道夫君说的自然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开口问道。
“第一条路,咱们要保住寨子,保住大伙的命,就是主动去降了虎头寨,不过此计只可换得一时平安,将来那群人利用完虎头寨,只怕我们还是在劫难逃。”
“那第二条路呢?”
“这第二条路。”宋书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老寨主生前将女儿和一众兄弟的性命托付到自己手中,自己就算是死也要保住大家的性命。
“第二条路,咱们夫妻带上众兄弟,离开东来峰,离开寒山寨,将这个空寨子给了胡豹那班人。”
“不行,这寨子是我爹的心血,决不能拱手让人。”
施诗虽然对丈夫温柔,可她是在山寨中长大的一方绿林头领之女,当年也是性如烈火,武艺高强。如今听夫君要放弃父亲一手建立起的山寨,当下便断然拒绝。
见自家夫人的反应激烈,夫妻多年,宋书明白夫人对寒山寨的感情,可是现在如果犹豫不决,到时丢的可就不止是山寨,可能还会失去这帮兄弟的性命。
宋书望见夫人独自在窗前,望着窗外,肩膀耸动,似在哭泣,行上前去,轻轻抚着夫人的后背,开口道:“夫人,我知道你对寒山寨的感情,对你来说,这就是你的家。”
“可山寨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我们不做出决断,待到那群人像对付沈驭楼一样,杀上东来峰,到那时,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寒山寨,还有这帮跟着老寨主多年的兄弟们的性命。”
“夫君,我知道你一心也是为了山寨好,可这里毕竟是父亲多年的心血。”施诗抹去眼泪,她适才冲动之言脱口而出,此刻细细想来,便知夫君所说的第二条路,也是当下寒山寨最好的选择。
不在执拗,施诗也随了老寨主的性子,做事果决,既然心中也已经认定了夫君的选择,当下继续开口道:“夫君说的对,山寨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为了死物,牺牲兄弟们的性命,依夫君来看,我们何时动身,又去往何处?”
宋书知道夫人肯放弃寒山寨,自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和对自己的信任,当下拉起夫人的手,向着窗外看去。
一抹月色已悄然爬上天空,周边的乌云纷纷为月光让路,月光穿过议事厅的窗洒在这对夫妻的面庞,宋书拿定注意,开口道:“等不得,咱们即刻动身,让大家将细软带上,一些辎重,不要也罢,咱们向南,去凉州。”
——
凉州城,悦来楼。
自顾萧与尺天涯约定了共去岭州,不待顾萧等人拒绝,尺天涯就已让人将顾萧等人留在客栈中的物品尽数搬到了悦来楼中。
这些日子的相处,老李与薛虎已经在喝酒这件事情上分出了高低,以薛虎的甘拜下风终结。
霖儿更是每日不停的缠着奎叔、奎婶给她说些江湖故事,就连奎叔奎婶去卖菜之时,霖儿也跟在一旁吆喝,有了这么一位伶俐又美的姑娘帮忙,原本只是掩藏身份的菜摊,生意竟变得出奇的好,这凉州城内各家大户的公子哥儿都知道了城里来了为‘卖菜西施’,饶是让一心想掩藏身份的奎叔奎婶哭笑不得。
既然决定要去岭州,尺天涯与咫苏梅见面也多了起来,二人之间的眉目之情让顾萧、霖儿等人看了个通透,就连踏雪每日见到尺天涯都想上前教训教训这个不解风情的汉子。
说起踏雪,这阵子本就住在悦来楼,每日的肉食管饱,这胖貂似乎又胖了些。
既然要去岭州,顾萧也吩咐李叔,先行回山将这过节之物送回,顺便禀报师傅自己在山下的情况,好让师傅放心。
李叔断然拒绝,尺天涯这班人的身手他是见过的,就连尺天涯都颇为忌惮的人物,李叔又怎能放心少主一人前往。他知道少主心思,担心自己旧伤未愈,万一岭州执行与人动手,到时怕自己旧伤复发。
经过几日的纠缠,老李实是说不过伶牙俐齿‘猴儿精’的少主顾萧,只得遵了顾萧的吩咐,先行回山禀报顾剑一。
不过老李心中也与顾萧约定,此次回山禀明事情之后可去岭州与少主会合,顾萧倒是请老李帮忙,若是会合之时,将断月剑匣一并带来,若动起手来,自己也有个趁手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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