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明鉴,我莫郡受那些匪贼袭扰,还望大人能为莫郡做主。”莫缇看到了那枚金牌令箭,立时便知晓了这云公子的钦差身份,仿佛看到了希望,忙叩首道。
齐韬不用看,便知身旁少年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更是知道这种江湖客,若心有家国,定是希望投一明主,就如当年严若海一般。此番北上的目的,正是为了查这北晋游骑冒充匪贼袭扰边境之案而来。
恰又遇见这少年,起了收为己用之心的齐韬,亲眼所见莫郡百姓之惨,怒道:“岂有此理,司丞且放心,我此番北上,正是为解决这北晋游骑袭冒充匪贼袭扰边境一事而来,且朝廷早有此意,我定会为我雁北百姓做主,诸位,先请起吧。”
言至此,齐韬话锋一转,向莫缇再度开口道:“莫司丞,我适才问你话时,你明明想到了重要的线索,可你还在戒备,我显出身份,就想让你放心说出,现在可以如实禀来了。”
“回大人,我适才想到,是一个人。”莫缇见了金牌,不再犹豫,如实开口。
齐韬问道:“何人。”
莫缇想起那人身份,似是欲言又止,齐韬朗目扫过她闪烁目光,似已知晓她的心思,当即屏退厅中众护卫,只留严青川在旁护卫。
顾萧亦明白了这司丞姑娘之意,听这云公子直言匪贼乃是北晋游骑所扮,更生怒火,虽也想听一听这线索,好帮手铲除这些
匪贼,可瞧这司丞姑娘为难的模样,便也准备起身暂退。
“木兄弟且慢。”“恩公且慢。”
没想到正欲离开时,却被云公子与那司丞姑娘同时开口相留。
顾萧心中暗道:“既是司丞姑娘同云公子愿自己在旁,定是想要自己相助,且这也非推让之事,便重新坐下,听她说出这线索。”
莫缇的为难有二,一来确如齐韬所想,担心这厅中知晓此事的人太多,走漏了风声,而更让莫缇为难的却是另有原因。
眼神闪烁,莫缇又想起这些年莫郡百姓遭受的苦难,轻咬红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向云公子开口说道:“这当中缘由甚多,还请大人听我细细禀来。”
“我莫家在雁北多年,当年父亲他老人家为了莫郡父老不再受那些匪贼所扰,便联络了雁北其余诸郡的世家去往雁北城,历经千辛,终是见到了万将军,万将军感念父亲他老人家的苦心,这才上奏朝廷设立了郡守司,更是设立巡守军来剿灭匪贼。”
“这些我都清楚,朝廷也都清楚...”齐韬听这姑娘将郡守司设立一事再提起,已是知晓了她的言外之意,提起朝廷也是在暗示她,不用担心,直言即可。
莫缇见钦差大人神色未变,心中稍定,只要他不认为莫家有买官之嫌便好,于是继续开口道:“可没想到,随着郡守司与巡守军的设立,那些匪贼似被激怒,袭扰的更加频繁,不仅如
此,更是时常伪装过往客商与镖行...我的大伯、父亲还有几位兄长,为了保护莫郡父老,先后死在这些匪贼之手...”
言至此,莫缇杏眸中已是噙满晶莹。
顾萧与齐韬听至此处,才明白了为何她对生人如此提防,心中更是对为了保护莫郡百姓丧生匪贼刀口之下的莫家人敬佩万分,瞧着莫缇悲伤模样,两人正想要开口安抚她的情绪,却见她已目露坚强,拭去泪水,继续开口。
“父亲虽死,可我莫家依旧秉持初心,担负着郡守司之职位,我三叔更是了家乡父老,经常往返雁北,时间久了,自然与军中将官相熟...今年元日节间,三叔像往年一样,想去雁北拜访万将军,商议如何剿匪之事。”
说到此处,莫缇终是说出了自己想起的蹊跷之事:“三叔去后,仅过了几日,却匆匆而回,不仅如此,更是带回了一个昏迷不醒之人,而后便交代下来,他回莫郡之事,切莫声张...”
“一日夜间,我处理完郡守司务,回家时,瞧见三叔暗中与一人在房中密谈,我原以为是三叔故友来访,并没在意,可直到我瞧见三叔与那人起身之时,露出兜帽下的面容,正是那日救回的昏迷不醒的汉子。”
“那人是谁?”青衫少年与那温和公子,听至此处,异口同声,开口发问。
莫缇也没想到自己提起这件蹊跷之事,会让着少年并这公子有如
此大的反应,似是勉力回想起那人容貌,开口道:“儿时不懂事,曾缠着父亲带我去雁北城玩耍,陪着他去过万将军府上,那人...那人好像...好像是杨虎臣,杨将军。”
杨虎臣之名一出,齐韬顿觉身旁青衫少年眼神微变,可转瞬间又恢复如常,还未开口,身旁的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递将上前。
莫缇细看,正是被自己三叔救回莫郡,而后在深夜密谈的杨虎臣,杨大人。
齐韬感受到身旁少年神情变化,心中暗道:“这少年与杨虎臣有关...那万钧...”心中已有了计较,面上却不露声色,开口问莫缇道:“杨虎臣是万钧亲信,即便万钧暂离雁北,回乡省亲,杨虎臣不会轻易离开雁北城,难道是雁北城中出了变故?”
顾萧从莫缇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画像之中正是杨虎臣,本想发问,可感受到身旁公子审视目光,便收敛心神。
自己在临行之际,万将军在岭州都护司中曾托付自己,替他看管那雁北边境布防图,按理说,如果杨虎臣得了万钧的将令,应当在雁北好生看护布防图才是,为何却又出现在这莫郡之中,难道真如云公子所言,雁北城中生了变故。
脑中正想着,只听莫缇回道:“这便不知了,可奇怪的是,这元日节刚过,那些匪贼就再度来袭。”
“你是怀疑,那些匪贼是冲着杨虎臣
来的?”齐韬敏锐地察觉到匪贼劫掠之事,并非看上去那样简单,正如自己在朝堂上的推断一样。
一问一答间,暂陷沉默,少年之声打断了这二人。
“那匪贼定是冲着杨虎臣来的。”
齐韬与莫缇齐齐侧目,异口同声:“为何?”
顾萧蹙眉道:“司丞可能忘了,那两个贼人现身之时,曾威胁司丞,带他们上山寻人,再结合先前种种的不合情理...那伙贼人,就是冲着司丞口中的杨虎臣而来,就是不知,这杨虎臣到底是因什么,让他们能不惜杀了这么多人。”
少年说到此处,似又觉得不太合理,便自顾自地继续开口:“可也不对呀,就算杨虎臣抓住了这些匪贼的把柄,他到底是雁北治下的将军,又怎会惧怕这些匪贼。”
“除非...”身旁的齐韬听了少年这一番分析,似是想到了什么,接过话来。
“除非...”顾萧同样想到了什么,低声开口。
齐韬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中瞬间剔出了最重要的几点,缓缓开口道:“除非是杨虎臣有不得不让他逃离雁北的人,而且这个人并非匪贼,而是...我齐云北境官场中人。”
“什么,你...大人是说,我齐云...不,是雁北城中,有人通匪?”莫缇已是花容失色,起身惊呼。
云公子想法与顾萧不谋而合,若非如此,又是什么能让万钧麾下的大将,如此惊慌逃离雁北,而且仅
过了这么短的时日,那伙匪贼就追上门来...转念想到万将军的托付,忽地心中一惊,难道...
顾萧本想去往雁北,借助万将军托付给自己之事,顺便请杨虎臣查探那慕容谷的孤瀑所在,可听到这等变故,心中的计划已全被打乱,一时间心中有些乱。
莫缇听那公子之言,惊慌起身,若真如他推断,雁北城中有人通匪,那后果不堪设想,还需禀报万将军才是,只是万将军在元日节前,已接了圣旨回乡,如今归期未定,而这公子身份不低应能知晓万将军的消息,便恭敬发问。
“大人,我有一事想问...元日节已过,万大人回乡省亲,可有消息,何时返回雁北。”
可莫缇此问刚出,见这温和公子与他身后那虎目青年护卫,神色有变,心中升起不详预感,连忙开口问道:“二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万将军出了什么事。”
“万将军他...恐不会再回雁北了。”公子沉默片刻,轻声开口。
此言一出,不仅是莫缇,就连顾萧也面色骤变,还未等他们从这消息中反应过来,只听身旁公子继续开口。
“万将军回乡省亲的次日,就被齐云影卫司奉旨秘密擒拿,已在押解上京的途中了。”
“什么,大人,您这消息,是否准确...怎会如此。”
顾萧尚能沉得住气,莫缇本就性子火爆,听到万钧被擒,已是按耐不住,拍案而
起,若非几人经过这短短相处,已是对她有所了解,怕还未等她拍桌子,齐韬身后的严青川就要将他一掌毙命。
脑中飞速旋转,顾萧也不明白,万钧堂堂的北晋统将,镇守雁北多年,为何会被朝廷解了兵权,回想起在岭州都护司时,万钧曾对自己说过,雁北城中有人一直在暗中窥探雁北十郡的布防图...
如此看来,这雁北的水不仅深,怕还浑浊...暗暗打定心思,即便万将军没有托付自己,这布防图事关雁北安危,自己也要替这么多百姓守好这图。
心思定时,却听身侧“扑通”跪地之声,侧目望去,见莫缇再跪于那公子身前,不住叩首,开口满是为万钧求情之言:“大人明鉴,万将军镇守雁北多年,爱民如子...”
齐韬望着面前的性子火爆的女子,不禁微叹,扶起她道:“朝廷之举,非我能左右,不过你放心,万将军有功于社稷,此番许只是误会,只要朝廷查明,到时自然还万大人一个公道。”
言罢,齐韬话锋一转,继续开口:“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寻到杨虎臣,问清雁北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司丞,你可否引路。”
说到底,莫缇不过桃李年华,纵然性子要强,尤盛男儿,可强撑着接下这郡守司,不过这已是她的极限,如今早已被万钧被解了兵权,收押上京的消息乱了阵脚,只得将希望放在这手持金牌
令箭的公子身上。
他能携金牌令箭来此,便是朝廷钦差...可自己也只是远远瞧见了杨虎臣,并不确定他就藏身在莫郡之中。
“司丞姑娘,云公子所言不错,眼下能够解开这些谜团的,便是杨虎臣,你就带咱们一并上山,寻到他,再设法查出真相,到时再解决了这些匪患,就能还莫郡一个朗朗晴空。”
顾萧虽是开口劝说,心中更是暗自着急,如果自己猜测不错,杨虎臣逃离雁北,万将军已被押解上京,如果此时布防图再出了岔子...北晋趁势起兵来犯...顾萧已不敢再想下去,当年的战乱,虽未亲身经历,可两次游历江湖,凡提起当年神州之乱的人,皆目露出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