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抹的满脸泥土的顾萧三人相视一眼,不禁捧腹,便是冷若冰霜的江凝雪,唇角也罕见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片刻后,几人总算平复了心情,顾萧与江凝雪二人将断月剑匣与惊鸿剑等随身之物,托付交予小豆子藏于院内,便欲动身。
“木恩公稍待,郡守司虽非雁北官军,可也有司中口令,且这口令雁北官军亦知晓,正是为了雁北官军与郡守司卫同守莫郡时辨别身份所用。”小六忽地想起,赶忙拦住三人。
顾萧忙问:“还请六兄赐教。”
小六侧首想了想,正要开口回答,忽见身前恩公眼神一变,身形微动,不仅恩公,随恩公同行的另外两人也飞速跃开。
不明所以,小六忙凝目望去,方才知晓发生了什么,恩公三人本是面对自己,背对院门,当他们跃开闪避,才见得数枚暗器钉在地面雪中,若非躲的及时,怕是偷袭之人就要得手。
小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难道自己取郡守司卫服饰之时,被人发现了?不应该呀,自己一路小心,尽捡莫郡小路而行,即便被巡守军发现,他们不熟莫郡之路,也????????????????无法追上自己。
正疑惑时,又几枚钉镖破空而来,不过却不是冲着院中小六与小豆子,反是追着顾萧三人疾射而去。
使这钉镖之人,在偷袭之下,都不曾得手,更何况现在顾萧三人已有防备,烟袋锅疾出脚,便踢飞袭来之镖,顾萧与江凝雪二人此次连闪都不闪,各自出掌,只凭掌风,就已将几枚钉镖尽数挡开。
随着钉镖偷袭不成,一人身影,伴随口中怒喝,跃入小院直冲顾萧而去。
“狗贼,还敢入我莫郡!”
来人功力不弱,掌风过处,隐有真气凝于掌间,一身宽袍蕴满真气,高高鼓起,看这架势,势要将身穿郡守司卫甲胄的少年毙于掌下。
顾萧并不慌张,因这人施展掌法之时,就已感知他武境只不过初窥,莫说顾萧、江凝雪,即便烟袋锅出手,这人也无法抵挡。
听这人开口,知是莫郡众人,但顾萧不想几人暴露行踪,正犹豫是否要擒下此人之际,小院中的小豆子倒先开了口,尽力压低声音却又能让挥掌攻来之人听到。
“莫伯伯,他们不是匪贼!”
这一声呼唤,让这人掌势顿缓几分,至少年身前方才收住一瞬,踏地后跃护在小豆子身前,目中戒备不减,打量着少年三人,轻声问小豆子道:“小豆子,你不必怕,莫伯伯在,这些人伤不了你半分,你说实话,他们是不是潜入咱莫郡的匪贼。”
“莫伯伯,你真的误会了,你还记得你回来时,我和你说过的救下咱们莫郡的恩人吗?”小豆子连忙抢入这人身前,阻拦道。
来人正是莫家家主莫守民,见小豆子神情恳切,又想起自己赶回莫郡后山藏身处时,小豆子与自己所说的青衫少年现身,救人之举。
莫郡民风淳朴,善恶分明,莫守明在得知自己误会了莫郡的恩人一瞬,连忙快步上前,纳头便拜。
“恩公对咱莫郡有救命之恩,莫守民瞎了一双昏聩老眼,竟对恩公动手,还请恩公责罚。”言毕,莫守民袖口一抖,一枚钉镖出现在手中,便要向自己肩头刺去。
可身未跪下,钉镖刚出,就觉一股掌风携雄厚掌风,将自己托起,不由心中暗暗惊讶,
这少年虽说面上满是泥土,但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竟有这等武境。
“莫家主,您是前辈,晚辈断不敢受您之礼,再者说,习武之人,本就是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少年一掌拂落莫守民手中钉镖,托着莫守民双臂开口。
莫守民亦是性子直爽之人,亦深知这武境高超的少年,说不定是中州那些武学世家之子弟,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便不再执意去拜。
“莫伯伯,你怎得会来这旧院。”小豆子担心莫伯伯再行傻事,忙上前抓着莫守民的袖口,开口问道。
莫守民想到被擒的杨虎臣,微微叹道:“虽说高将军所率的巡守军,严守雁北军纪,并未扰民,可杨兄弟被他们所擒,缇儿亦下落不明,我正苦思寻人救人之法,却无意瞧见小六鬼鬼祟祟的领着几套巡守军甲胄往小路而行,我本想叫住小六问个清楚,可瞧他那做贼心虚的神情,一时好奇,便跟了上来...”
言至此,莫守民那张老脸登时又现愧疚之色,继续说道:“我见了木小兄几人,还道是匪贼以小豆子为质...故而偷偷藏于一旁,想要趁机动????????????????手...”
司卫小六亦是淳朴之人,听得莫大叔说自己鬼鬼祟祟,尴尬的立在原地挠头,听得他开口直述当中误会,忙将顾萧几人来意说明。
听得顾萧知晓莫缇下落,亦为救杨虎臣而来,莫守民眼中一亮,当即开口:“太好了,若是木小兄几人愿出手相助,不仅是缇儿有救,便是杨兄弟也有救了。”
顾萧见误会已解开,事不宜迟,便继续开口向小六问口令一事,却听一旁皱眉思索的莫守民道:“木小兄这法虽好,可还有些破绽。”
“哦?还请莫大叔赐教。”顾萧救人心切,更担心自己几人行事万一败露,连累莫郡中人,当即开口问道。
“你们穿的皆是寻常郡守司卫服饰,就算能入郡守司,想要见到高登,亦是难事,依我看...不如这样,你们三人就虽我一同前去,我虽无官身,即便当年万钧万将军亦会予我三分薄面,想来这高登再是草包混账,也会给我些薄面相见。”
顾萧亦觉莫守民之言甚好,即便事情败露,他也只需说是被自己三人胁迫,就能将此事推的干净,当即赞同。
几人既已商定,就此动身,莫守民引着几人出了小院,往郡守司方向而去。
——
郡守司内,高登一双小眼中,闪烁不定,不知自己到底此举是否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若不请那人出手,怕是无法撬开杨虎城的嘴,犹豫不定时,只听得亲兵来报。
“启禀将军,陈医官已到司外。”
听得亲兵奏报,高登知晓眼下已是骑虎之势,眼中犹豫顿消,起身道:“请。”
亲兵得令而去,不多时,老陈背着他那装满瓶瓶罐罐的药箱在亲兵指引下快步而入,见得高登一瞬,满面和煦笑容,开口道:“哪怕高将军不遣人传我,我也该来了,昨夜上药,已过了时辰,也该到换药之时了。”
高登亦是满面笑容,起身下堂,迎上前去,口中应道:“也就是老陈你,才会一直关心高某,换做别的医官,怕是早就将我这草包混账将军的生死,丢置一旁了。”
让上座来,高登随即开口吩咐亲兵让老金做些拿手小菜,要与老陈喝上几盏。
老陈打量着高登殷勤之举,不由笑容微滞,不过一瞬,又变回往常姿态,当即开口道:“高将军,你肩头之伤,不宜饮酒,老陈虽说是军中下属,但也是医者,可不能看着我的病患犯医之忌讳。”
闻言一笑,高登并不在意,只是催着老陈为自己换药:“若真是行军打仗,便是老陈你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敢饮,可今日有只得庆祝之事,况且有你这么一位当世神医在侧,饮少许酒来,我想,并无大碍。”
高登正襟而坐,老陈立在一旁为他拆解肩头细布,听得高登此言,不由好奇道:“这一非战时捷报,二非有佳人在侧,老陈实是不知,哪里有什么值得庆祝之事,还望将军提点一二。”
许是老陈的药起了效果,拆开包扎伤口之细布,方见伤口已有结痂之势,老陈开口与高登交谈,亦是在分散高登注意力,让其不会因细布粘连伤口,让他太觉疼痛。
老陈手上动作飞快,只在自己话音落实,已将满是鲜血细布取下,仔细观察,见得细布之上,并无化脓,这才放心,转身去药箱之中取上好金疮药,可在转身????????????????之际,听得身后正襟而坐的高登缓缓开口。
“因为昨夜,不仅是了却了圣上一直想要铲除的雁北之患,更是擒住了圣上想要擒拿之人。”高登知晓身后老陈瞧不见自己面上神色,先前满面的笑容早已不见,一双小眼微瞥,带着似能看透一切之光,转向在药箱中寻药罐的老陈。
身形一顿,老陈听得高登一言,向来微塌的眼角稍稍上扬,双目之中似有掩藏不住的欣喜,可也只是那么一瞬,眼角便又塌了下来,恢复如常,手中寻药之势不停,一顿翻找,寻见了那罐上好的金疮药。
回身之时,变回了一直以来那处变不惊的神情,憨厚笑道:“那感情好呀,老陈虽只是个小小医官,可在军中待的久了,也知道这雁北匪患,一直以来是咱圣上的心头之患,的确是只得庆贺一番...”
说话间,老陈手中不停,将药罐中的上好金疮药擓下一小勺,至于新的细布之上,为高登敷在肩头伤口,趁这一瞬,眼神微瞥,望向高登,却见这位草包将军如利剑般的眼神,透出那双小眼,直射自己...
那目光似将自己看穿,不由心中一惊,连忙装出受惊之举,手上敷药之势顿乱,细布一时间没有拿稳,掉落于地。
落在地面的细布,当然不能再用,老陈面露“愧疚”,慌忙开口:“将军赎罪,你瞧我这手脚,许是年纪大了,连细布都拿不稳了。”
说话间,连忙转身再去药箱去取新的包扎细布,转身之时,面上笑容顿去,目中只余戒备。
直至取布,擓药,回身,敷药,包扎,老陈不再多言,只专心换药,可一直觉得高登那双眼睛一直不曾移动目光,直直盯着自己。
终是重新包扎好了伤口,老陈长舒口气,行至一旁亲兵早已打好的水盆之中洗了洗手,这才发现,这初春天寒之季,自己额角竟现出些许汗珠来。
老陈眼神微动,边洗手,边向身后依旧未开口的草包将军开口道:“既是将军想饮,就饮几盏罢,也能活血化瘀,不过不可多饮,老陈一会先去为将军配上几副内服之药...”
话音未落,却被身后高登开口打断:“老陈不用去,一会儿陪我同饮几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