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谷之外齐唐将士,连同阵中相斗的主将两人,纷纷回首望去,十万之众,皆呆立当场,先前遮罩倾谷的云雾,已随着适才那声怒吼之声,被尽数震散,倾谷之貌,再显众人眼前。
“那是什么?”唐再兴一时间忘却了自己欲取周闵性命之举,只是呆呆望着已然变了模样的倾谷。
原本只是蜿蜒山谷的倾谷,此刻就如同盘踞在地面之中的巨大异兽,发出震天吼声的,正是异兽头颅。
众人尚在为倾谷之貌改变之时,天空夜幕亦在悄然剧变,本已钻出云雾遮挡的皎月之前,阵阵墨色黑云卷积而起,黑云之中响起阵阵轰鸣之声,不似滚滚惊雷,但却震在下方齐唐将士每个人的心头。
十万之众,无人敢出声,静静望着夜空之上云层之变,夜色之上的墨色云雾,卷积片刻,终是止住,正当众人稍稍心安之际,却见异象又生。
阵阵黑云如潮水一般从夜空倾泻而下,再度将倾谷笼入其中,不仅如此,倾谷之外的齐唐将士,也一并被黑云笼入其中...
未知的恐慌,萦绕在齐唐将士每个人的心头,众人不知这墨色云雾之中到底有无剧毒,纷纷屏息凝神,想撑至墨色云雾散去。
可这些云雾笼罩众人后,却无一丝一毫散去之意,这群士卒终是忍耐不住,张口呼吸,本以为会丧命在墨色云雾之下,但却发现自己并无异常,这才定下心神。
齐唐士卒未发觉黑色云雾之中的异常,但已近宗师之境的唐再兴却在云雾之中感受到了一丝霸道诡异的真气,不似寻常高手有身上散发而出,这股霸道无比的真气竟弥漫在黑色云雾之中,仿佛这云雾便是高手,高手便是云雾。
“事出反常,眼下还是赶紧取了周闵性命,再退兵离去,迟则生变!”唐再兴终是回过神来,回眸欲去寻找周闵身形,却赫然发现,黑色云雾已在自己回眸一瞬,变得浓重无比,以至自己似已陷入无尽深渊之中。
“哼,小小把戏,还难不住我!”唐再兴冷哼一声。
手中双匕微微抬起,松手一瞬,两柄短匕已脱手悬浮而起,萦绕唐再兴身侧,不过片刻,这两柄抵挡住周闵乾坤双锏之利刃,竟在墨色浓雾之中发出轻微闷响,随后化为齑粉,消散浓雾之中。
闭目凝立,唐军主帅似陷沉睡,但细细感知之下,方才发现他整个人,几于周遭融为一体,明明就站在那,却让人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正当齐唐将士皆身处墨色浓雾中不知所措之时,终是听得适才两位主帅争斗之地发出一声怒喝。
“开”字一出,困扰众士卒的墨色浓雾随之消散,唐军士卒们相识一眼,立时知晓,适才正是自家主帅施展出无上功法,震退了困住众人之墨色浓雾。
随着浓雾退散,天上皎月之光也重现倾谷,见再无可阻挡自己之物,唐再兴眸中得意一显,随即扬手,盘旋空中,驱散浓雾的两道凌厉真气旋即向他掌心汇集而去,重凝匕首之形。
“周闵,连这等天之异象也救不了你的性命,我看还有何人...”眸凝杀意,转向齐云主将之时,忽有一声不屑,打断了唐再兴开口。
“尚未入得宗师之境,便已目中无人,今日也让你一尝兵败之苦。”
这声音由身后传来,明明声音听起来并不苍老,但语气就好似已孤独度过了千百年般。
只此一声,已引得唐军纷纷回首,只因声音传来之地,正是先前被浓雾笼罩的倾谷,待得此时望去,见那倾谷之顶,貌似异兽首端之位,隐约立着一道模糊声影,向来适才远传而来之声,正是来自于他。
此时皎月才显,月光洒落倾谷之顶,将那道身影衬得宛若临凡仙人一般,让人心生畏惧,也正是皎洁月光,才更是衬托得此人眸中一抹红芒甚是显眼,好似雪白画卷之中沾染的一点朱砂,刺目至极。
瞧不清此人容貌,不过仅凭他一言,就让半步宗师的唐再兴眸中戒备大盛,本以为适才是自己凭凝气化形与唐门双匕,震散了漫天墨色浓雾,如此看来,因是此人刻意为之。
当即收敛傲慢之姿,暂弃丈外已无力抵抗的齐云主帅,唐再兴运足十成功力,朗声恭敬开口:“在下唐军主帅,唐门唐再兴,不知前辈在山中修行,如有打扰,万望前辈见谅...赵君昏聩,我唐军上顺天意,下顺民心,兴兵讨赵,还望前辈...”
话未说完,就听得倾谷之上的那人仰天狂笑:“哈哈哈,前辈?你不是遣杨谨之在倾谷设伏,想要取了我的性命吗?怎得此时却又如此恭敬唤我前辈了?”
笑声如滚滚惊雷,震动天际传入唐再兴耳中,让这位唐门高手身形微怔,仅数寥寥数言,就足以让唐再兴心生恐慌。
杨谨之设伏,要杀之人,还会有谁,只有那位齐云世子,此番引军前来与唐军交手的齐云王二子,齐劭。
“你...你不是...杨谨之何在?”唐再兴已觉眼前所见,太过诡异,倾谷之上的那人如是齐劭,他有此等武境,又怎会被困于倾谷之中,到底这短短半夜,发生了什么...
不过眼下,已没时辰留给唐再兴去思索,那道山谷之顶的身影,凝着眸中红芒,在倾谷之下,十余万唐齐将士注视之下,从倾谷之顶,一跃而下。
红芒如利刃,撕裂长夜。
杀意如寒锋,直透人心。
“嘶——”
不仅是提心吊胆的唐军,便是那位距宗师之境一步之遥的主帅唐再兴,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当看清那道眸凝红芒的身影落于唐军身后时分,唐再兴早已没了先前败敌自得之色,眉目皆已扭曲,身形闪动,直归本阵时,已是运足内力,向尚未回神的唐军怒喝。
“快快列阵迎...”
“敌”字方才出口,惨呼之声已从唐军列尾传至,尚在前端的唐军将士,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望见自军后方,已然大乱。
喊杀之声,战马嘶鸣,似在瞬间,纠缠交织,直抵夜空,传入身后倾谷之中,发出阵阵回声,宛若唐军哀乐...
周闵此刻已看傻了,百丈之外的齐云将士也看呆了,无论是戎马一生的齐云名将,还是随齐云王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兵,亦或是才入伍不久,将将南下的齐云新卒眸中,唯有一道红芒倒影,宛若浴血杀神,掀翻百丈之外的十万之众。
无论大盾、长戟、短剑、弓弩,无有一人,能阻挡那手持长剑、双目泛着诡异红芒的杀神,他如恶狼冲入了羊群,肆意猎杀,手中青锋也好,身上中衣也罢,便是那头乌黑散乱的长发,皆已被唐军鲜血尽染殷红。
十万唐军,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被这孤身突入军中的杀神所慑,已然大乱,再无人敢阻在他面前,只在那道凝聚红芒目光微瞥来一瞬,恨不得弃了手中兵刃,立即逃生而去。
寒锋过处,又有三五唐军士卒被封喉当场,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只是微微抬手,随意拭去面上殷红,癫狂呢喃...
“还不够!还不够!哈哈哈...”
言毕之时,咧嘴一笑,舌尖舔拭着面颊上滑落的鲜血,眼眸流转间,似又发现了新的猎物,手中长剑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点向已被吓呆了的唐军士卒。
眼见就要命丧当场,似已认命了的唐军士卒绝望地闭上双眸,等待命运降临之时,只感到身前寒风掠过,随即响起金器相交兵刃之声,忙睁眼望去,只望见自家主帅宽厚背影与那交织双匕,为自己抵住了命运寒锋。
“唐再兴,你不是想击溃齐云军吗?不是想取我齐劭性命吗?齐劭的命就在此,看你有没有本事取走!”
眸中红芒大盛,已将瞳仁吞噬,齐劭单手持剑,就已将半步宗师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是被对手这等轻视语气激怒,唐再兴额角青筋暴起,体内真气运转至巅,一声怒喝荡开宛若千钧的长剑,回身一瞬,施展唐门暗器之法将手中双匕甩出...
蕴足唐再兴内力的双匕,也承载着周遭唐军生之希望的兵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轻松挥落。
百丈之外,齐云将士,瞧着宛若天神一般,无人可阻的世子,不由齐声呐喊,喝彩之声,终将周闵唤回神来,不过此刻这位齐云主帅却无欣喜之色,反是眸凝担忧,望向世子殿下,深知齐劭深浅的他已敏锐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位世子殿下,短短半宿,俨然已成了另外一人。
不过眼下战事当前,却没心思去响这许多,勉力起身,顾不得伤痛,喘息片刻,周闵回首,冲着齐云将士开口喝道:“破敌!”
令出一瞬,跃跃欲试的齐云将士再也按耐不住,如同出闸洪水,倾泻而出,直杀向早已大乱的唐军而去。
听得战马掠过自己身侧,冲向敌军,重伤力竭的周闵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顿时前扑倒下,眼前模糊之际,映入眼眸的,正是齐云将士纷纷挥刀,斩向唐军之景...
瞧见齐云军已冲入唐军阵中,随意斩杀,唐再兴深知大势已去,只得将目光转向那带着戏谑邪笑瞧着自己的齐云世子,心中怒意燃起,恨恨开口。
“没想到堂堂齐云军,还有此邪法,今日军阵败了,唐某还未败,就让唐某再来领教世子高招!”
齐劭闻言,眸中红芒闪烁,瞧着败军之将,冷笑道:“成王败寇,何来邪法,不过倒是要多谢唐将军,让齐劭窥得大道,不然终我一生,也不过是那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呐!”
此言一处,唐再兴心中微凛,看来齐劭定是在倾谷之中觅得了什么自己不知之物,这才会有眼前这等邪功。
想至此,不由目光微移,再度望向他身后倾谷,许是立身之处,恰能望见倾谷全貌,此时映入唐再兴眸中的山谷,俨然呈现出了一种异兽之貌。
瞳仁微缩,唐再兴恍然大悟,喃喃开口。
“那...那传说,竟是真的!”
月色之下,红芒渐盛,世子开口,周遭将士无人听闻,唯有唐再兴耳中响起传音入密。
“仙人以命斩龙,蛟龙坠而未亡...看来唐将军也曾听闻这传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