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已不在乎那向天怒吼的凶兽,也不在乎穹顶剑阵的仙人之威,一心只想着寻到那心爱的蓝袍身影,急切之下,胭红斗篷化作片片残影,避开如雨般落下的剑阵虚影,于凶兽所在山中疾跃,找寻蓝袍下落,终在一残破巨石下,发现了被巨石压身的慕容风凌。
尽管在赶来之时,就已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当所见心爱之人,如此模样,仍是不愿相信,急切上前几步,可当近了几分之时,却又驻足不前,似不愿面对眼前之景。
一瞬恍惚,很快抽回思绪,鼓起勇气疾跃至心爱之人身旁,见他半身被巨石所压,双目紧闭,顾不得穹顶仍不住落下的剑影,一掌将压在夫君身上的巨石拂起,张口轻声呼唤。
悲恸之下,哭已无声,不过仍是尽运内力,灌入其身,可任由胭脂源源不断内力灌入,依然毫无效果...胭脂本就受伤不轻,一番赶路至此,再以内力续命,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而坐,望向半身尽毁的蓝袍,最后一丝希望也消。
缓缓抬起手来,颤抖探其鼻息,得到的正是心中想到地那般。
慕容风凌身上蓝袍在殷红血液浸染下,变为深紫,那柄随他一并响彻江湖的神兵血风,也失了往日凌厉,静静躺于主人身侧。
对陈胭脂而言,眼下已失了人生,再无留恋尘世之心,呆坐在蓝袍尸身旁,任由穹顶不住落下的剑阵之影掠过自己,想随慕容风凌一并离去,直至无神双眸瞥见了他掌中正散发着淡淡光晕的残卷,瞬间回过一丝神智。
被慕容风凌紧握着,但已不再似先前一般残破,残卷此刻发出的光晕,如皓月之光,正将蓝袍尸身逐渐笼罩...不仅如此,随光晕笼入其中,慕容风凌被巨石损毁的手掌竟在光晕下重塑筋骨,只数息间,就已恢复如初。
见得此景,胭脂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时翻身而起,想要一探究竟,但在靠近一瞬,却又怕扰了这仙物救下心爱之人,干脆止步在旁,静静观望。
有了救回心爱之人的希望,胭脂自然也不会再求死,闻听身旁凶兽怒吼与穹顶剑阵落下之声交织,忙抽出随身兵刃守护在旁。
可剑阵降凶兽,却不会理睬下方守护蓝袍的女子,阵势渐起,大有将凶兽再封入山中洞窟之势,这一切落入胭脂眼中,知晓若不将风凌带离此地,恐怕不等这仙家宝物救回,就被穹顶剑阵与凶兽一并封于地下。
此前与慕容风凌携手闯谷之时,曾见过剑阵之威,知晓只要逃出阵威,便可安然,定下心思,一跃近前,担心一旦这残卷离开心爱之人,仙力救人之势会止,于是便将这残卷塞入慕容风凌怀中,而后将他背起,一刻不停,施展轻功,向着入谷之路而去。
凶兽正全力抵挡剑阵之威,无暇去管这二人,但于穹顶剑阵与凶兽间的锦袍,却早已瞧见了下方残卷异相。
被百千星光剑阵所困,又被凶兽相抗之力所袭,锦袍狼狈尽显,可目中却不显慌张,直至瞧见女子背起蓝袍逃离之时,目中急切顿满,如若这残卷若被女子带离秘谷,到时天下之大,又要如何寻找。
想至此,目中急切顿化狠厉,双掌指诀再度变幻,萦绕身旁的气剑气势陡变,本只护住锦袍身姿,在锦袍指诀变幻下,气剑转守为攻,不仅将落下的穹顶剑阵挡下,更隐有将剑阵并凶兽一并击溃之意。
此等声势,背着慕容风凌尸首的胭脂也同感知,心中顿慌,夫君以身为饵,将此人引至穹顶剑阵,若还不能将他击杀,自己又怎能拦得住他。
胭脂并不似慕容风凌般心怀天下,一心只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带上心爱之人逃离此秘谷,只要有那残卷在手,寻得一处秘所,参破其中玄妙,定能救回夫君性命,心思至此,再不管其他,全力施展,向入谷来路疾行而去。
眼见胭红斗篷身影渐行渐远,锦袍尽展胸中所学,袍中再出数十剑气,随指影翻飞,皆一瞬凝成剑形,护住自身,想要硬生生冲开一条路来。
可锦袍到底小瞧了穹顶剑阵,也小瞧了下方凶兽,此时无论上下,皆认为此人乃是对方帮手,穹顶剑歌已毕,以至下方凶兽已从封印之窟中爬出身子,再踏首山之上,凶兽兴奋难掩,直立而起,迸出妖兽之力,向上而去,欲冲向穹顶...
穹顶之力,似也察觉了星落剑阵已然失效,光华再显,一瞬闪耀,将穹顶夜色映如白昼,没入下方山体之中的星落仙剑,与凶兽身上仙剑似得感应,锁链顿成,将凶兽身形牢牢锁住,拖拽而下,欲重新拉回封印之窟中。
可本应尽数落于凶兽身上的百千星剑,被锦袍挡下了些许,星落成锁之力不足,凶兽庞大身躯也只稍滞,便听得锁链断裂之声,响彻天际。
再观锦袍,即便施展凝气成剑,将自己团团护住,正欲冲出此地,可凶兽、穹顶交锋愈盛,强大威压,令锦袍亦感吃力,身形也缓下几分...
先前穹顶剑阵与凶兽同将此人当作了敌人,此番他身形稍滞,凶兽巨掌已疾拍而至,穹顶困凶兽之锁链也已重显剑形,剑锋所指,正是锦袍。
觉察自己成了两方共同之敌,若再不施展,恐要死在此地,锦袍一瞬权衡,心中暗忖:“正好可借这仙人之阵与这凶兽,试试那无上秘法!”
心思定下,当即低声一喝,默念法诀,护住周身之剑兀自化作道道剑气,瞬间消散,转而替代的则是满目红芒,须臾间,红芒大盛,将锦袍身形笼入其中,如血色琉璃,悬于穹顶之中,映照下的穹顶,宛若血海一片...
凌空凶兽与穹顶剑阵,不惧锦袍红芒之威,剑落无情,爪拍凶猛,同至血色琉璃,破碎之声再起...
背负蓝袍全力施展轻功的胭脂,也察觉此等声势,足下不停,只以余光微瞥,可当瞧清一瞬,瞳仁骤缩。
穹顶之下,红芒血影,浮现锦袍身后,身形之巨,令庞大凶兽,都显渺小,而穹顶剑阵落其影上,如隔靴搔痒,只显淡淡涟漪,须臾消散。
血影亦呈兽形,片片鳞甲满背,腹下无鳞,却生四足,足尖四爪,锐利无比,虽只影显,但那气势,将凶兽与穹顶剑威一并压制。
凶兽目不能视,感知却锐,瞬间知晓面前强大,非自己能敌,不再执着冲破穹顶,反身向下方山中钻去。
轰隆巨响,凶兽带着浑身剑阵余威,钻入山中,体内星落之剑,似与此山感知相连,在凶兽身影消时,星光钻出兽身,于先前断裂之锁瞬间相融,封印之穴渐成,片刻后,终成洞窟之状。
穹顶剑阵本就是为镇压凶兽,随封印洞窟成时,也当一并消散,可穹顶之上不仅未曾恢复,反是雷声再起,声势更盛凶兽现时。
自红芒笼身,锦袍周身气势也变得凶厉无比,再不似先前从容镇定宗师模样,此刻面色狰狞,瞧得穹顶异相时,竟不再顾及已然远遁的女子,反而望向穹顶雷声,浑厚之声,缓缓传出。
“怎么,你已身死道消,还想着与本座交手不成?”
穹顶雷声大作,似在回应,锦袍闻之,狰狞面上,癫狂浮现,凶戾之意汹涌而出,肆意狂笑道:“对上那小小梼杌,或许你可占上风,但若与本座交手,只会自取其辱。”
声出一瞬,雷声顿消,就连身形不停的女子,都已认为穹顶剑阵,是惧怕了锦袍身外的红芒虚影...恰恰相反,雷声消去,星芒又起,点点星光,浮现穹顶天幕,不消片刻,落星剑阵再现。
锦袍见状,不惧反喜,雄浑之声,响彻秘谷:“也好,反正本座被困了这么多年,就用你活动活动筋骨,也未尝不可...”
阵阵回声,清晰入耳,胭脂听闻,知这秘谷之中将有一场大战,以那锦袍现在显露之功力,若与穹顶剑阵敌对,恐怕此谷将毁...咬牙运功,身形更快,想要在大战之前,逃离秘谷。
星剑百千,坠落成阵,不待锦袍身外的红芒虚影多言,剑阵已出,携仙力余威,袭杀而去。
锦袍抬眸,目露不屑,红芒微闪烁,轻挥手掌,盘旋身外虚影已动,红影消去三分,再凝聚时已显巨尾之状,虚空一拂,百千落星之剑,被瞬间震散。
星芒点点,散却未消,缓落之际,恰避开巨尾阻挡,于锦袍身前,再凝成形,四面八方,无情刺下...
“雕虫小技!”锦袍之声,顿传而出,声出之际,身形消弭当场,唯剩红芒虚影。
失了目标,群剑虽交错而过,也不过是穿透了红芒虚影,不曾伤到锦袍分毫。
“哈哈哈,你这剑阵,不过尔尔,想伤我...”
狂妄之声,遍撒穹顶,正当嘲讽开口,话未说完,陡然停滞,只因每柄星剑剑首,赫然显出先前困住凶兽梼杌之锁,此前穿透红芒虚影,锁链交错,此刻随剑出虚影,群锁相交,呈锁困之状。
星剑前行之势未止,明明虚影之中,不见人身,但锁链却发出轻微“哗啦”声响,随星剑再行,锁链愈紧,阵势正中,终有一道身影渐渐显现。
自以为施展隐身法门,就能避开剑阵,锦袍显然没想到这星剑之锁,正为降伏异兽而布,身形显现之时,俨然已被锁链紧紧捆住。
似已感应锁困妖孽,穹顶本已消散乌云立时汇聚,雷鸣隐传,电闪连连,化作霹雳,破开乌云,正中星剑之上,聚剑身,至剑首,传锁链,奔涌如浪,向剑阵之中被群锁困住的锦袍袭杀而去。
雷电交杂,破红芒,碎虚影,汇锦袍,虽非苍天,却蕴天力...
连声惨呼,顿传穹顶...
连番施展轻功,又背着蓝袍,本就受伤不轻的胭脂终是支撑不住,驻足稍歇,正闻身后惊天动静传来,不由回首望去,只见穹顶霹雳,连中凌空锦袍身躯...
如此天威,令胭脂骇然,不过很快抽回思绪,欲动身继续逃离秘谷,却觉心爱之人身上的淡淡光晕,已然消去,连忙将他放于地面,伸手把脉,以内力探查,虽在残卷之力下,修复了损毁之身,仍是气息全无。
胭脂并不气馁,既然这残卷能修复风凌之身,只要自己出谷之后,细细研习此卷,定能寻到破解之法。
那锦袍被穹顶霹雳袭身,想来已是化作齑粉,胭脂已定心神,不愿多待,当即伸手,从蓝袍怀中取出那无字残卷。残卷在手,看清一瞬,胭脂眸中顿现喜色,此前空白一片的残卷,不知何时已密密麻麻,满是蝇头小字,虽只匆匆一瞥,但其中几字,却甚显眼。
“轮回苦,长生艰...逆轮回,掌生死...”
只可惜残卷不全,但这寥寥几字,已让胭脂绝望心中,瞬满希望,喃喃自语:“逆轮回...掌生死...”
忙欲继续翻看,却在此时,一道近乎透明身影,渐显于专心翻看残卷的胭脂身后,见她似不曾发现自己行踪,目中狠辣毕显,悄然行去...
初窥残卷,满是蝇头小字,但当细细翻看,其中还有许多不明图画,似是疯癫之人随手涂化,可稍稍思忖,又觉得其中暗藏规律...正当胭脂想再深思之时,忽觉身后危险气息袭来。
收卷入怀,闪跃而出,护在蓝袍身前,胭脂剑光横斩而出,一气呵成。
胭红剑锋,却被一只手掌轻松扣住,近乎虚幻透明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先前在穹顶霹雳下,化作齑粉的锦袍。
此刻他浑身焦黑,面目全非,可双眸之中却依旧红芒闪耀,紧扣胭脂剑时,狰狞笑声同出,一字一句开口。
“是不是以为小小剑阵,便能将我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