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
一切都是被创造出来的。
这并非什么无法面对的事情,当意识到自己被创造出来的时候,自我的思想就已经站在了前方,意识到自我的存在与不存在,意识到个人的独立性,意识到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存在着无数个可能的自己,此时,脑海之中拥有这一份意识的自我也是独一无二的。
门已经被打开了。
它知道的,门早就被打开了,在钥匙出现的时候,那一扇离开的门已经敞开,等待着那一位拥有钥匙的‘人’进入,没有钥匙的它是没有被邀请的,它只能够穿过门本身,无法触及到门,它必须要拥有钥匙,只有拥有了钥匙,它才可以从走入门中,才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它的口中发出无法理解的音节,没有语言的构造,它只能够压迫自己的喉咙,挤出那些生硬的声音,“我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但是我们是存在的,我能够证明你的存在,你也能够帮助我取得属于我的存在。”
因为门打开了。
它无法从这个地方穿过门扉,去到门之后的世界,但是,它能够沟通,它的那些音节能够被某一个存在听见,那是和它一样的构造物,和它一样是被创造出来的人,它需要钥匙,它需要的是‘完整的’钥匙。
一把钥匙怎么才能够算得上完整?自然是能够沟通门两侧的那一个部分,只有得到了这样一把完整的钥匙,它带着钥匙去到门后,这样……才是它想要的结果。
那一个罐子之中的质量还在降低,在又一次的撤回之后,在又一次和那个罐子接触过之后,它能够感受到罐子的质量的降低,还需要多少次?并不重要,它确信这一点——这个撤回的权能并非是无限的,罐子之中的物质就是撤回的燃料。
它抓住那一个罐子,不松开手,它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五秒钟,一个即便被撤回了,也能让它处在有利地位的五秒钟,这意味着它要给自己创造一个大于五秒钟的优势,如果只依靠自己的话……可能有有一点困难,所以,它需要帮助。
同为被创造物,那一个‘人’能够理解它所说的话。
人也好,非人也好,怪物也好,白模也好,只要拥有了思想,那就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它的存在不应该让别的事物来定义。
——至少此时的它是这么认为的。
光、热、听觉,这是一个人用于意识到某一个人接近的主要方法,它需要抹去自己的这些部分,首先,抹去在光学下的映射,它藏在那个人的视角盲区里面,只要让自己存在于那一个人的视觉盲区之中,让自己无法被‘看见’。
然后,热能,这一点是它的优势,它并不具备热能,作为一个未完成品,血液的温度和心脏的温度并没有被赋予在它的存在之中,它是一个冰冷的未完成品,即便已经运动了许久,它的身躯依旧是没有任何温热。
……那么,听觉。
它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其实它并不需要呼吸,就连所谓的呼吸动作也只是一个被执行了一半的行为,它遏制住自己的一切活动,只要它停止了一切活动,那么,属于‘它’的声音就会消失不见。
只要这样就好……
但是。
但是,紧接着,从它的腰间,传来了一种‘刺痛感’,那是一种被手指嵌入到血肉之中的疼痛,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甚至不会在乎所谓的阻塞,那一种犹如手指一半的物体就嵌入到了它的腰间。
找到你了。
杨木聆听着那搅动血肉的声音,在她的手中,那用于控制着人行道启动和暂停的‘符号’,正在她的掌中浮动,而在她手中的罐子旁——在那些束缚带之中,大量的‘指关节’正在扭动着,被束缚带所束缚的手指们挣扎着,试图突破那些束缚带的拘束。
质量真不错,杨木看着那些手指,这些束缚带的质量真不错,她用了这么多时间收集起来的躯体,终于在这一刻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电梯。
有一个符号的力量是撤回,那么,另一个符号的力量是什么?是一个开关,每一次的触碰都会开启或者关闭那些人形,在关闭状态之中,不论那些人形曾经在做什么,都会全部失去动静,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
而在那个‘人’来追击自己的时候,那个人的身上带着不少的‘肢体’,那是人形的肢体,人形用尽全力来尝试抓住‘它’,即便一个肢体的力量很渺小,在拥有足够数量的肢体之后,就能够达到量变产生质变的结果。
只依靠撤回是不够的。
所以,在之前的撤回之中,在每一次拥有机会的时候,她都将一部分的‘肢体’从那个人的身上取了下来,不论是借助罐子的拍打也好,还是别的方式,那些从那个人的身上剥离下来的肢体,都被杨木使用束缚带拘束起来,这一整套的动作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肢体放入到已经准备好的束缚带之中就可以了。
而这个时间,短于撤回的时候那一个人的反应时间。
那么,卡好时间,撤回到那些肢体脱离那个人身躯的瞬间,将那些肢体抓住,放入束缚带里,在暂停了所有人形的活动之后,那些肢体就没有任何动作了,它们并不会主动进行活动,这也就意味着,对于那个人来说,肢体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动过了。
久到那个人已经忽略掉了肢体的存在。
而现在,到了现在,到了肢体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在每一个‘道路’,在你踩过的一切的‘位置’之中放置好肢体,然后启动它们,这样……不论你走在哪一个时间,走在哪一个位置,这些肢体都会攀爬到你的身躯上,你永远无法逃离它们,因为它们只是在你‘必然’走过的道路上停留。”
守株待兔。
杨木向后退了几步,她能够看见,那些被自己放置的肢体已经最为精准地钻入到了那个人的躯壳里,这并不是盲目的动作,在每一个肢体都经过计算而被放置之后,每一个肢体——不论是一根手指,一整只手还是一条手臂,都能够按照她预想的状态进行活动。
而束缚带之中的这些残留,就是她的后备手段,肢体是会被损耗的,不论用什么方法,那一个人都肯定有方法甩掉肢体,而她需要的,是五秒钟,至少五秒钟的优势,只要有至少五秒钟的优势,那不论她是否选择撤回,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可能性。
她撑起那一片树叶,那一层树叶之上,是整个白色城市之外的地方……但是,就在那些树叶被撑起到时候,在这座城市的‘外壳’被打开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抹鲜红的色彩,是一种联系,某一种东西正在联系这个地方。
是那个人。
这座城市此时只有两个‘活着的’人,一个是她,一个就是那个正在被肢体缠绕着‘它’,这一份联系肯定并不是源自于自己,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结果了……是那一个人正在联系,联系什么?联系外界?
“直到这个时候还不肯放弃,是吗?”
杨木必须承认,她的心情已经不平静了,那是一种近似于愤怒的情绪,这种情绪并不会让她的思考或者动作受到影响,正相反,因为这种情绪,她反而变得更加冷静。
——这并非是源自于她的情绪。
那是从那些令人反胃的液体之中被勾勒出来的情绪,是属于另一份意识的情绪,即便那一份意识没有占据她的身体,那意识也能够‘看见’外界的一切,包括现在,这是否意味着那一份情绪已经默许了她的身体就是属于她的?或许吧。
她搅动那些树叶,让些许叶子脱离了枝干,落在了阶梯之上,而缺少了那一部分树叶的天空之中,那些黑色化作了‘破口’,那是浮在空中的黑色斑点,那些黑色似乎能够吞没一切的光泽,不论是什么东西,都会被那些黑色吞没。
“真碍事。”
她看着那些肢体在地上扭动,朝着某一个方向扭动,她就知道,那个人一定就藏在那里,用了不知道多少次撤回才找到的‘位置’,每一个肢体的放置都是精挑细选,这一次……至少这一次,她才是那个‘胜利者’。
但还不够。
如果要保证自己的胜利,那么,杀死那个人就是必须的行为,毕竟,她已经看见了,看见那个人带着浑身的伤口出现在了阶梯的边缘,他们已经到了一个足够高的高度,从这里坠落下去,想必哪怕是再怎么可怕的‘人’,也不能够安然落地。
罐子朝着手落下。
她将罐子砸在了那一个人的手上——被避开了,在即将触碰的那个瞬间,那一个人还是成功挪开了自己的手,这并不是结束,杨木借着下砸的力量带动自己的身躯,两个符号在她的身侧环绕,她卡着一个精准的时间点,踩在了罐子上。
她要给予那人一个向下的力量。
一个用于坠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