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捌·夜晚总是漫长】
西多妮是一位骑士。
她过去是,现在也是,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需要依靠将来回答,她又不能够看见自己的今后,因此,将来……就以后再说吧。
西多妮并不想要承认自己是一位骑士。
对于普通人来说,骑士是一种光荣的称呼,在十八年前,在二十年前,在王朝依旧存在的时候,骑士是一个高尚的职业,是一个在普通人眼中高贵的职业,若是成为了一位骑士,就能够从平民跨越到贵族的势力之中。
虽然还不足以称为一位贵族,但和普通人已经拉开了差距。
而现在,骑士被称为余孽,在王朝落幕之后,骑士团已经溃散,流落在民间仍然以骑士自居的,大多都是看多了骑士小说的人,和骑士团的成员不同,这些自称骑士并没有得到贵族的授勋,也没有宣誓,他们只是贯彻一种看不见的正义,认为自己是某一种公正的代言人而已。
西多妮还自己当时的问题。
她想要寻找自我的答案,什么是自我,为什么要找到自我,她的自我又应该是什么?
“这应该算是一个哲学问题。”艾克托尔会这么说,“寻找自我的过程本来就是一个哲学问题……别在这里讨论哲学,那些贵族并不喜欢听见这种问题,他们只希望你做他们吩咐的事情,作为一把轻松的剑被他们挥动而已。”
“我知道他们的想法。”那个时候,西多妮是这么回答的,“但我依旧想要找到这个答案,艾克托尔,信仰这位天使必然是有着想要解决的疑问,对于我来说,我的自我就是我想要寻找的答案,我并不需要解决什么旷世难题,不需要解决什么困扰了求知者几十年几百年的数学问题……我只是想要探寻自我。”
“这个时代并不适合你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西多妮。”艾克托尔说,“或许在某一天……并不会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在你依旧是骑士,但并不是那些贵族的骑士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如果你还能够握起你手中的剑,那么,你应该能够找到一点点的解答吧。”
“艾克托尔。”
那个时候的西多妮还很年轻,非常年轻,那个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女孩,她有一把和她的身体并不相衬的长剑——严格来说,她这个年纪并不能够加入骑士团,但是她的信仰和天使的口谕让她成为了一位骑士。
一位并不正统的骑士。
“艾克托尔。”小个子的西多妮背着那一把骑士长剑,“他们都说当骑士很好,那些骑士说他们的信仰很好,他们总是不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会选择‘星辰’,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自我……大概就是这样。”
“当你的疑惑和你的求知欲足以步入到星辰的目光之中的时候,祂自然会回应你的注视。”艾克托尔站在教堂之中,那些彩绘玻璃上,天使的奇迹正在宽恕每一个祈祷的人,“每一位天使都有自己的喜好,祂们并非无欲无求,祂们也有喜欢的事物,厌恶的事物,祂们也会生气、愤怒,星辰喜欢你的问题,等你找到答案的时候,你可以把你的答案告诉她。”
——拉芙兰,卡昂佛尔。
——第‘二’日。
西多妮握着那一把长剑。
机巧工作室锻造的长剑,纯手工制作,量身定做,但并不是给‘当时’的持有者使用,机巧工作室锻造的每一把剑都具备持有者的特征,然而,每一把锻造出来的剑都并非持有者能够立即使用,那些剑对于持有者而言总会有不适,或许是将一把太长的剑给予了一个小孩,又或者是将一把只适合单手使用的剑给予了一位双手握剑的人。
但是。
这正是机巧工作室的特色,他们的作品往往会有一个‘封存时间’,这个时间可能很短,两三天,也有可能很长,几十年,在封存时间结束之前,每一个使用他们作品的人都无法发挥出作品最大的作用,但等到封存时间结束的瞬间,正好就是那些使用者们最‘恰巧’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在那个时间握着那一份作品。
一定会在那个时候,紧握他们的剑,并且……等到了那个时候……
“呼……”西多妮呼出一口气,她真的不大喜欢这一把剑,在往日里,她总会分出一部分的压抑感,不论多么危险的环境下,她都会将自己的大脑之中关于这一把剑的认知按压下去,这也是为什么,不论是在布里墨克,还是在那个卡昂佛尔邮报社,她都没有取下这一把剑。
但现在不行了。
属于古德里克的尸体穿过了她的躯体,那砸在她背后的剑上的骨骼,将一切这盖住了认知的部分全部扫干净。
现在还没有到封存时间的结束,没关系,西多妮告诉自己,没关系的……
咚。
远处传来钟声,重叠的景色呈现在西多妮的眼中,她猛地将长剑刺入到那些景色之中,跨越那几日的时间,她找到了古德里克的痕迹。
……尸体。
——在起点和终点固定的情况下,未被选择的时间分支不会消失,而是像金属氧化般持续腐蚀所有现存时间线。
没关系,在这一个定律依旧发挥着作用的情况下,这一个死亡的古德里克将会影响到每一个可能性之中,影响到每一日的时间之中。
“呃……”古德里克抓住那一把剑,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地划开了他的手掌心,“你……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
他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他直到这一切都不太对,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港口那个拿着长枪的女孩,干涉了整个日历的运作,然后是那个男人,他直接无视掉了日期的隔阂……现在又是这个女人,她那该死的定律……
他感觉一切都在和他们作对。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要迎接祂的归来,仅此而已。
“我们窥见您的一角,一切可预见与不可预见之事终将行向远方,不论是信仰您的还是不信仰您的,目光都将聚焦于您的身上!”
古德里克抓住自己的下颚,他将整一个下颚向下拉扯,然后转动,他用自己的双手撕扯着自己用于‘祈祷’的口腔,将自己的声音拉扯下来,那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祈祷,如果要祈祷番尼的目光,那么,他就应该以‘反逆’本身解构自己的身体。
“不论此时日历在谁的身上,我们都将会到达最后一日。”
乱序日历表——这是重叠这几日的根源,古德里克很清楚,最开始他们只有四日的时间,而现在,他们拥有五日,上一位持有日历表的人用自己的存在添加了新的一日,这也使得他们能够获得更多的可能性,五日的时间,在第一日被停滞的情况下,他们这多出来的一日尤为重要。
因为……并没有人被安排在第五日。
一切涉及其中的人已经在前四日度过,那么,不论前四日祂行进了多远,最后一日都不会有任何人阻拦祂……不,不能够确定,现在超出预料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既然这么多事物都在阻拦他们,那么……第五日也有可能出现偏差。
不能够赌这一点。
相比起赌最后一日的可能性,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将一切阻拦祂的可能性全部扫除。
比如现在。
这一个定律让前四日的人们交织起来,哪怕那些人素未谋面——直到现在也没有碰面,但定律本身已经在让这些人做过的一切产生了交织,从一个可能性之中侵蚀了另一个可能性,如果放任这些侵蚀继续下去,这几日会影响到第五日吗?
很有可能。
所以,祈祷吧,然后得到祂的注视,番尼的恩泽将会给予他帮助,他看着那一把刺入景色之中的剑,用自己流满鲜血的双手再一次抓了上去。
叮。
西多妮的手僵住了,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握着这把剑然后挥砍下去,然而,她双手正在将这一把剑折返回来,她的双手抬了起来,握着那把剑,让后将剑刃对准了她自己的脖颈。
……她的身体正在执行和她的思维相反的动作。
西多妮感受得到,她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僵硬,仅仅只是她的身体正在执行她的思维相反的动作,这并不是某一种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力量,仅仅只是让她的身体和思维相反。
仅此而已……
她想要张开嘴,而嘴巴则是紧闭不开,就这么简单,西多妮在这最短暂的时间之中想明白了一切,这是某一个存在的‘恩泽’?还是一种恩赐的具象化?
咚。
在钟声响起之后,在那些景色再一次重叠。
古德里克盯着那一把剑,盯着那剑刃逐渐靠近西多妮的脖颈,属于反逆的规则让这把剑远离了他的身体……对,他呼出一口气,只需要保持着一个思维,那一把剑就会一致落下,直到刺入到她的脖颈之中。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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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きりじゃいられそうにない(不要留我一人)”
《high times》- thREE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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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因为该章节分配问题,六十二没有分上下,只有三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