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蒂高举匕首,看准了主教跳动的心脏。他毫不迟疑,紧握着匕首狠狠一刺——
利刃刺穿主教虚伪的外套,又刺穿层层华服,穿过肋骨,直达心脏。回过神来,匕首已经牢牢钉进对方的胸膛。
说来也真是奇怪,那主教张牙舞爪地瞪着眼睛,好像很疼的样子,但是丝毫没有要断气的样子。
新蒂大吃一惊,心想:“莫非我刺偏了?”
再想拔出匕首,那主教就已经扭动身体,推开新蒂试图逃走了。
新蒂怕他跑了,连忙扑上去,一把抱住主教的大腿,靠自己全身的重量拖住他。
二人一并摔倒,新蒂的裙子、主教的袍子,哪个也不短。互相踩踏着,谁也没办法一下子站起来。
新蒂手上也没有更多武器,他看那主教身上披的两条带子正好顺手,就抓来缠了对方脖子上,然后用着全身力气去拉。
这主教好生的命硬,无论怎么勒他,竟然一点也不见死状,还是活蹦乱跳的。而且主教人高马大,力气也不小,猛然起身,挣脱开辛蒂,又往门边跑。
他在门口捣鼓了半天,也没把门打开。主教于是用力拍着门板大喊。
“救命啊——!来人啊——!”
这时外面有个低沉的声音回话道:“小鬼你快一点!别让他再嚷嚷了!”
原来老大在外面!想必是他尾随着主教进来,已经偷偷反锁了门。听到他的声音,新蒂多少有些底了。
“嘿嘿,外面也是我们的人,看你往哪跑!”
再看眼前,地上还有个果盘。新蒂不由分说,举起果盘朝着主教的脑袋砸过去。这么一下,估摸着也是用了全力砸下去的。可是看那主教瞪着眼睛转身过来,还清醒着!
主教盯着新蒂,看起来怒不可遏。新蒂见他这样确实有点怕了,连连后退躲避。主教大概想着无法活着离开了,索性解决掉眼前的少年一解心头之恨。
房间狭小,并无多少退路。新蒂丢出手上的果盘,砸中主教的额角,鲜血奔流直下。那主教也丝毫没有退缩,冲上来一把抓住他。
这时,新蒂看到主教的胸前还插着匕首呢,不禁一阵好笑:“你竟然还给我送刀来了!”于是趁着主教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抓住主教胸前的刀柄用力拔。
匕首大概是卡在主教的两根肋骨之间了,怎么用力也拔不动。二人扭打在一起,都是拼了命在搏斗。
新蒂力气不及主教,略有些吃力。他突然又想起来,自己还穿着拖鞋呢!于是又提起一只带花的小小尖头鞋,朝着主教的眼睛刺过去。主教躲闪不及,脸上就留下一个黑眼圈来。
趁对方捂着眼睛叫喊的时候,新蒂一脚蹬着主教的胸口,双手左右转动着刀柄,这才把匕首拔出来。这匕首确实是宝器,滴血未沾,还闪着寒光。
他握着匕首正要刺,只见主教改变的策略,不再与他搏斗,而是捂着伤口,一门心思去撞门。这厮何等的力气,没让他当角斗士真是耽误他了!
破旧的木门没有几下就被撞得松懈。从裂隙里可以看到门外的老大已经放弃防守准备迎击。
原来老大用的武器是一尺长的袖剑,平日里藏在皮装下面。用的时候一甩手放出来。
木门失去背后抵着的人,被主教轻易地撞开。两扇门板倒地。主教低着头往外面冲。万事通朝他肩膀下面刺一剑。
果然他衣服厚,又有镶嵌金属装饰的绶带挂着,一剑竟然没有刺透,只是出了点血。
主教连滚带爬冲上楼梯。
“别让他跑了!”老大低吼道。好在酒窖门口还有个门也锁了,他一时没有打开。
新蒂三两步冲上去,扯着主教的袍子把他硬给拉下来。
老大又举起袖剑,朝主教后心位置再刺一剑,剑刃刺穿主教的胸膛,从前胸穿出来。老大抽回袖剑,再看那主教,呕着血还能爬起来……
“救命……”
他一边吐着血沫子一边试图喊出来。血水涌出口腔,声音变得模糊。
新蒂握着匕首走到主教面前,朝着他脖子上的血管刺下去。匕首拔出,鲜血汩汩流下。主教不停地失血,精神逐渐地涣散下去。
二人围着主教将死的尸身,长吁一口。
“小鬼,”老大连连摇头,抱怨说,“这个可不算,不能算你的。至少还有一大半功劳是我的。行业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根本不可能分钱给你的。”
“好吧。”新蒂有点无奈,他撅着嘴巴说,“没关系,我不会向你要钱的。”
“切。”老大见他这么淡然,倒是有点不爽,“不贪财?你来做圣人的么!”
新蒂看着流淌的鲜血,突然有了饥渴的感觉。他低下头,凑近了伤口。
“喂,你在干嘛?”老大一低头,竟然看见他咬着尸体的脖子。
辛蒂抬起头,脸上上全是鲜血,裙子也沾满了血。
“嗯,我想试试,喝敌人的血能不能……有效果。”
“效果?”老大的嘲笑中带着好奇。
“嗯……增加勇气的效果。”说完新蒂低头继续喝。
“哈哈哈——这是哪门子说法!”老大不以为然地大笑。然后又嘱咐道,“如果能增加勇气,那么你多喝一点,小鬼!”
其实加兰德很排斥。真的要拿鲜血当做食物来享用?血腥味分明跟从前自己闻到的一样,还是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喝这个玩意活下去,简直是笑话!如果不是快要饿死了,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想要喝上一口的。
他被呛得受不了只好抬起头。
“哦?敌人的血味道好吗?”老大一脸嫌弃地问。
“恶心死了,我又想吐了。”新蒂答道。
老大唾了一口。二人再看主教,似乎还有口气的样子,眼睛依旧睁着,嘴巴还在抽动。
“你给他吃过特制点心吗?”
“吃过了!”新蒂辩解道,“给他吃了三块呢!那是什么点心啊?到底有什么作用?”
“掺了夜光蘑菇的特制点心。毒剂是我亲自调配的,三块的剂量足够毒死一匹马。”
“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嗯……也真是奇怪。”
“要再来一刀么?”新蒂指着没有完全毙命的主教问。
老大皱着眉头瞅瞅,然后说:“这个嘛,倒也不急。反正我们终归是要处理掉他的。”
主教太重,老大亲自拎着他。
“你过来,这个也带上。”老大走下楼梯,踢了一脚地上的黑影。
新蒂这才看到还有个侍从也被老大干掉了,尸体藏在门口。
“往里面走,这酒窖还有玄机。”
万事通拖着主教的尸体往酒窖深处走。新蒂拖着侍从跟着。这酒窖尽头,竟然还有个地下入口!
“新蒂啊,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有缘的话,就能跟着我一起到达。”
什么地方还要有“缘”才能到的。这说法真可笑。新蒂嗯了一声。
拉开那盖子,只见黑漆漆狭小的窄路,不知通向什么地方。一股恶臭的冷风吹了上来。
“嗯,”万事通满意地点点头,可又觉得不妥。“先等一等。你穿的这些玩意都脱下来吧,不然怎么下去啊。”
“嗯,好。”
这裙子太碍事,新蒂早就想脱掉。少年全都脱下来,连着发带、胸垫、高跟鞋一同卷起来打个包裹。
终于不用当“新蒂”了。
“做我们这行的,要养成好习惯。这些玩意不能乱扔,你全都包好。我带你下去处理。”
加兰德点头。他穿上侍从的衣服,恢复了男孩子的打扮。只是脸上擦脂抹粉的,头发还卷蓬蓬,有点滑稽。
“接下来怎么办?”
“先处理尸体。”老大非常从容地回答。“先把这两个人的衣服和饰品打包带走,这些都可以卖掉。”
二人一同忙活,不多时完成。失去了服饰的威严,两名死者只是令人作呕的躯壳罢了。
老大又打量了一番主教,盘算着:“嗯,你把他那玩意也割下来吧!”
“诶?!”加兰德听了哭笑不得:“‘那玩意’?是说他的那玩意么?”
就算以前没听过这个说法,他也大概猜到老大在讲什么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做这么一件事。
“我认识个店老板专门喜欢收集这种玩意。能开不错的价钱。”
“真的假的?还会有人出钱买别人的‘那玩意’?不嫌恶心么……那玩意有啥用?”
“没用的你别管。老板肯收就卖给他,我只认钱不管闲事。”
“好吧。”加兰德只好照做。他割下来的器官想找块布料包上。
“诶,别弄脏他们的衣服。”老大又在一旁指点。
“他们身衣服都是高档的材料做的,卖个裁缝铺能换不少钱,足够你里里外外都换一身了。”
加兰德听了,又觉得背后一阵寒意。那家小小的裁缝铺也是做着这种生意?那自己身上定做的衣服,莫非也是这样的来路……!
“别走神。来,把他们扔下去!”老大吩咐道。
他先把侍从踢了下去。只见尸体咕噜噜滑下去,啪——地一声沉闷地落下。
又扔主教。可他胖了点,卡在门口滑不下去。老大命令加兰德跳进去,用自己的重量压着他下去。
“我也要下去?”
“那当然!尸体怎么能丢弃在别人家门口呢!”老大催促。
加兰德跳进黑井,又蹦又跳,踩着主教下去。一落到地面,只觉得地下漆黑一片,阴冷潮湿,而且滑溜溜的。
这下面伸手不见五指。四面摸摸有的地方似乎是路,有的地方又是冰冷的石壁。
加兰德顿时慌了,站起身朝上面喊着:“老大——!别丢下我——!”
上面没有应答。他不禁觉得一阵阵恐怖感袭来。摸索着四周,都是软乎乎毛绒绒的玩意,好不恶心。这里若是被困,岂不是死路一条!
过了许久,才见到一点点光亮照下来。原来老大找了一盏煤油灯提下来。
再次看到凶巴巴的面孔,加兰德却觉得无比亲切,急着拥上去抱住:“老大!”
“看把你吓的。”万事通冷笑一声。
“他们挖掘座酒窖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暗河。城里人的许多污秽都会倾倒进下水道,最终汇在暗河里面,一同流向远处。”
“暗河……”
“我们顺着这里往前走,把他们的尸体抛进河里。”
加兰德拖着尸身跟在老大身后,脚下冰冰凉的,有浅浅的水流。慢慢水流变深,地势变低,隐约听得到远处有潺潺水声。
老大一摆手:“停下。就是这里了。”
只见幽光下面前一条横着的通道,从北向南挡在面前。一股黑色的河水湍急流淌。
二人将尸体扔进漆黑的水里,只听得“咕咚”一声。去向便无从得知了。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做任务的?”
老大直起腰喘口气:“做任务的时候会遇到复杂多变的情况,需要随机应变。切忌生搬硬套。你跟着我做事,要少问多看,慢慢就明白了。”
“嗯。”加兰德点点头。
真想不到,光鲜亮丽的城下,竟是这样恶臭的暗流。加兰德不禁打个冷颤。
“走吧,现在我们去那里。”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煤油灯竟然熄灭了。加兰德一慌神差点从水边跌落,幸亏万事通拉了他一把。
“没关系,我记得路。往这边走。”万事通从容不迫,摸索着墙壁行进。加兰德怕得要命,紧紧抓住老大的衣角,生怕和他走散。
老大一边走一边数,走到第六个岔路口的时候喜出望外:“这个!”
他们进入岔路,摸索着找到可以攀爬的扶手梯。二人一前一后,顺着上去。
这上面是个下水井的盖子。老大熟练地推开盖子,带着少年上来。再见天日,少年不禁跪在地上庆幸。
“总算完成任务啦!”加兰德傻笑着坐在地上。
老大嘀嘀咕咕骂了一句。抖一抖身上的虫网。
他们两个全身散发着下水道的恶臭,原地坐着吹了吹风,衣服才干燥一些。
“你果然是个有缘的孩子,如此顺利抵达了这里。”万事通老大站起身,看看街景,又摸摸希林的头。
此时薄暮氤氲,看不出是早上还是晚上。
街市上时分热闹,不停地有人走过。谁也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做买卖。他们都不觉得下水道里爬出人很奇怪。
但加兰德率先觉得奇怪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见过!”
“这个地方,就是世界边缘的集市。”
“世界边缘的集市!”
这个词太新鲜了,加兰德第一次听说,他瞪大了眼睛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