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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玄鉴仙族 > 第一千零三十章 而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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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湖。

春风吹拂,雨水充沛,飘摇的风中落下一青年,着白衣,腰上挂剑,乘风往来,有思虑之色:

‘春色复来了…算算日子,应去见见小叔。’

时间弹指而过,李遂宁如今已是练气五层,乘风弄光,叫左右投来羡慕的目光。

‘前世此时…我还在闭关求取练气罢!’

他李遂宁明面上是求学问道,实则与李氏所有嫡系不同,什么阵道、什么道论秘法、什么身法术诀、他是半点不理会,这些年来就两个字——修行!

无他,这些东西他李遂宁前世早琢磨透了,甚至作为曾经的筑基修士、李氏走到最后为数不多的顶梁柱,他的道行比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高!

他的修为上更是可怕,有了前世的经验,修行速度极快,如今距离练气六层不过一步,那枚虚丹越发明亮,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仙基。

而前世就在李氏成就筑基的他颇为明白,只要他踏过这两步,到达练气七层,家中的灵丹妙药便能推他上练气九层,摸到筑基的壁垒。

‘我今年才二十岁,如若一步踏出,极有可能是二十二岁左右的练气九层…实在太显眼了!’

自家的两位真人,魏王是比不得的,二十出头的筑基,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昭景真人三十二三筑基,算一算要是二十八九才练气九层!

他遂稍稍收敛,在练气六层卡一卡,在湖上按着旧时的记忆收罗些人物,把一个个的关系预先打好。

李遂宁本在默默思量,突然在半途停了,着眼远眺,见着一身披斗笠的男子正在春雨之中摇橹而来。

他才看了一眼,表情复杂起来。

‘原来…原来五叔公在此。’

李遂宁重生而来,其实早早见过李周暝,是在入洲的礼仪时见的,当时的李周暝露了露面,可他哪里能耐得住寂寞,才听了个开头,压不住性子,立刻就走了。

李遂宁急着去找功法,后来又见了李绛淳,李周暝却因为连夜看戏,被李玄宣赶去闭关,便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李遂宁回了山,却又撞上真人服用灵物,本应抓紧时间在栀景山修行,可等来等去,不见李曦明,反倒是见了几次魏王,一直耽搁到今日。

他断然想不到,李曦明同样被李周巍赶去闭关了,只当是真人行踪不可琢磨,反正栀景山灵机浓厚,修行一点也没耽搁。

当下心中忐忑起来,在雨中飞近,发觉这位五公子持着根破木棍,削得不伦不类,似乎在叉鱼,突然见了他,抬眉笑道:

“好俊的哥儿!”

‘……这…’

‘是五叔公么?’

李遂宁当然知道这位叔公早年有些荒唐事,一度荒唐到说长辈丧话的地步,甚至这个人还是自家先祖李曦晅,但他前世在湖上的时光实在接触不多,只见着这堂堂筑基修士在叉鱼,略有怪异,答道:

“晚辈遂宁…”

“嘿。”

这公子抬了木棍,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将木棍上的鱼给摘下来,笑道:

“我能不知道么!进来坐坐!”

李遂宁看他一身贵气,满面嬉笑,哪能与前世那面色苍白、仙基损伤的家主划到一块去?只是听惯了他命令,下意识地落在舟上。

李周暝一掀帘子,立刻有股暖风吹拂而出,内里的铜炉烧着红彤彤的炭火,却有一妙龄女子端坐其中,抱着琵琶,低眉等着。

“这……”

李遂宁吓了一跳,迈进去的半只脚又收回来,愣愣地看向李周暝。

李周暝面色感慨,摇头道:

“她出身寒微,流离失所,正巧撞上我,这春寒料峭的,让她暖一暖。”

“…”

李遂宁欲言又止。

‘这也很难取信于人啊…叔公。’

李周暝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将手中的鱼儿挂在一旁,回过身来,笑道:

“你别看她,她是穷苦孩子,哪里会弹这种高雅的东西,是入了舟却两手空空,我这人虚荣,附庸风雅,让她抱个琵琶妆点。”

李遂宁竟不知答他什么,只觉得喉咙干涩,定定地看了他两眼,挨着边坐下,看着他倒酒,一时间竟然走了神。

前世最后一次饮酒,是与李周达…这位族中的叔公脾气暴烈,手段残忍,杀人无数,王渠绾领兵而下,与宋交战,李遂宁为他践行,看他慨然而出,战死北岸。

“咕嘟嘟……”

酒液澄清,香气扑鼻,李周暝一抬手,放到自己跟前,先抿一口,再给他倒,李遂宁静静地看着,听着李周暝嘿嘿一笑,略有心虚地道:

“今儿也就遇见了你,换做别人…我也懒得理他…只是…只是…”

他添了酒,道:

“可省得让咱夏大人晓得了…”

李遂宁这才想起他惧内,在湖上时,李周暝事事拗不过那位叔婆,到了南疆反倒不同了,夏绶鱼柔和起来成了贤内助…只是众人再没有调侃她的心思,而这样的时光也不算长久。

李周暝只望着他,笑嘻嘻地道:

“我见过你弟弟,真是顶聪明的,他太爷…那个李承宰,半点事也不懂,我极不喜欢,凡事只好委屈他!”

这公子一张口就不是好听话,李遂宁一愣,连忙道:

“东邸多有不对,长辈糊涂…却不能怪罪小辈…”

他可不想让李遂宽受折腾,这弟弟前世就是因为先辈之事,终日郁郁寡欢…今生他再不愿见到这场景,只咬牙低声道:

“东邸先辈的事,不是弟弟一人的事情…”

李周暝始终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含着笑饮酒,目光却没有半点转移,这才道:

“我说委屈他,又不是折腾他,你太爱护了。”

李遂宁这才猛然醒悟,他习惯了前世李周暝的果断行事,镇压动乱的手段,却忘了眼前这位公子此时不过是湖上一纨绔而已!即使不快,哪有闲情去折腾一个晚辈!

他后知后觉,心中释然地苦笑起来,连连告罪,李周暝却笑着夸他,只是眉宇中始终有几分疑惑,说起了玩笑话:

“湖上有人怕我,可嫡系里你可是第一个…我这无用之人,有什么好怕的!”

李遂宁方要多说,却觉得两眼金光直冒,昏不识物,一身真元躁动,鼻间隐约有血,气海之中的虚丹上下浮动,不断感应。

眼前的李周暝已然起身而出,李遂宁更是强忍不适,一步迈出,抬眉便往天上看!

中天一片光明,骤然升起一颗明媚的星辰来!

‘修武星…宋帝登基了!是了,也是这个时候,只是当年我在闭关,功法也不曾对太虚这样敏感…’

这股熟悉的、仿佛在仙神注视之下无力感涌上心头,让李遂宁咬紧牙关,这些年的修行时光中,李遂宁回想过千百次这场景,总忘不得昨日种种:

‘大宋可信么?李杨之交,有多少情分?’

杨氏与杨浞不可一概而论,杨浞是杨氏的杨浞,哪怕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个平等地位,可李氏是魏王的李氏,杨氏与李氏若有相合、冲突,当在杨氏与魏王。

‘阴司在利用我家,未必不是在利用杨浞,恐怕以阴司那位的仙人手段,哪怕真冒出来一位天武真君,也很难从祂手中走脱…可对阴司来说,无论怎样杨浞都比魏王更加可靠。’

也正是因此,哪怕他李氏落败,走到了南疆,在李周暝身陨后被渌水所化,他杨浞依旧在当他的帝王,直到李遂宁陨落的那天,他依旧没能等到这位帝王与他的贤太子的结局。

唯一值得一谈的是,这位大宋帝王与魏王的关系不算好,甚至算得上冷淡,明面上赏赐众多,大加进爵,可帝与王的见面屈指可数。

‘大宋…对我家来说是靠山,又是锁链……’

他只能微微吸气,抬眉望向湖面,掩饰自己的情感色彩:

“【征平庆武】的时代…要来了。”

……

群山耸起,轻云环绕,紫气流淌,殿阙参次。

最高处的紫台光辉,金光灿灿,瀑布般的紫气缠绵,凝聚出一紫衣女子。

此女面容年轻,似乎成就神通不久,望向天际的目光中充满了忧虑,稍稍踌躇:

‘月落日升,将明未明之时。’

她定定地看着,瞳孔倒映着天际的一点白光,久久不语,犹豫再三,终究从袖中取出一紫符来,并在两指之间,轻轻挥动,即刻踏入一片紫光。

这福地秘境中弥漫着浓郁的紫色,茫茫一片,唯有一玉座、一小台,随着这位真人上前两步,显露出一抹秋黄色。

却是一秋黄色袍衣的女子跪坐在紫气之中,眼角点青纹,面容姣好,略带憔悴,双手合在胸前,默默运转神通。

正是汀兰真人。

听了动静,这女子微微偏过头来,问道:

“文清?”

紫衣真人在她身边一同跪下,稍稍次她一个身位,低声道:

“白日明星,灵氛变动,依着古籍参考,是【征平庆武】…那星辰…则是修武之星了。”

汀兰真人一阵默然,忍不住咳嗽两声,面上微微涌起一点泛红,答道:

“倒也不稀奇,只是显得他们心急!”

文清真人低头不语,语气多了些不安,答道:

“不知…不知大真人何在…眼下的局势,实在需要一位…”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汀兰摇头打断了,汀兰以手掩唇,服下丹药,惹得白气纷纷,这才答道:

“这仙座背后有祖师提字,你可晓得?”

文清真人愣了愣点头,听着汀兰幽幽地道:

“【修真而后得仙,勿躁勿言,寻紫炁之至境,抱牝而眠】。”

文清真人抬起头来,汀兰却浮现出一抹苍白的笑:

“从北边回来…我便明白了,如今更是清晰,所谓修真而后得仙,此真非是道真之真,而是真炁之真,得仙也非是金位之仙,而是仙元之仙——是我道【天修紫炁仙元性】。”

她咳嗽一声,抬眉道:

“这【天武真炁】修成了…才有【天修紫炁】的通路…师叔…师叔抱牝而眠,就等着那一天…”

文清真人怔怔地看着她,看着汀兰低眉道:

“故而不躁…故而不言!”

文清真人断了一分想念,只好答道:

“那我们…”

汀兰已经站起身来,幽幽地道:

“诸宗之道论,天修、天武二炁当崇【太华经】,经曰:【天武均平阴阳于左,天修斡旋明晦于右】,不但均平阴阳,又置于阴阳之中,二者并立时,天修为阴,天武为阳。”

她将目光转向这位后辈,咳嗽道:

“避不过的,天修天武关系密切,真炁爱我修,如今天武当世,为尊者位,紫烟福地不能不识相了。”

文清真人悚然抬眉,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地上站起,皱眉道:

“这如何使得!”

“如今让出了整个江南,难道…还不够么…难道要解散宗门,通通归到杨氏手下听命?那与宗门破灭有什么区别!”

涉及到如此大事,这紫衣真人立刻听不下去了,有了决绝之色,冷声道:

“我道是太阳法统!哪怕灭门也要仙门破而真人死,绝没有辱没先人的可能!”

不说紫烟门由阚闻两姓把持,光是山中的道统法门,诸多弟子…以太阳道统的傲气,自然不能叫文清真人退让。

汀兰却摇头,安抚道:

“『真炁』不是『明阳』,没有将你从山中拖出来致忠孝的道理,再者,【天修紫炁仙元性】是仙道飘摇道统,我紫烟门更是吉利喜庆的意象,要的就是仙门,不会叫你我灭门的。”

“天武与天修相亲,不会无端而废,不过是打开山门,奉尊君命,天武对待仙道极为宽容,岂不见宛陵上宗?”

文清真人这才默默松了口气,却依旧怅然若失,汀兰的目光则漫着空洞的冷:

‘难道这样…太阳道统的体面就保住了么!’

文清真人又何尝不知!双目紧闭,在原地跪坐良久,喃喃道:

“我…我太阳道统…把江南让给他们了…犹自不够,还要我等屈从。”

汀兰低沉地摇头,目光渐渐冷了,将她扶起来,淡淡地道:

“左一个太阳道统…右一个太阳道统,岂不闻太阳光明,今不复也?凡事都是屈从过来的,司马氏也好,李氏、陈氏也罢,从不觉得如何,甚至为有了屈从的机会而欣喜若狂…”

“终究是你们在高处站太久了,喜好广布灵资,以示太阳之尊贵,膝盖也弯不下去了。”

这秋黄色衣袍的女子面上闪过一丝嫣红,稳定住体内的神通,静静地道:

“去岁他跪我,今朝反拜他,贵如真螭子,尚受玄擭杀!真君尚不能免,今日免诛于身,一门获宥,又有何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