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畴伍有多少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畴伍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能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是麻烦。何畴伍对此深信不疑。
这次不一样,无为子被打发走以后,何畴伍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他把守义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遍,血树的消息是从午夜客栈买的,行动过程中也没有诡异之处。可越是这样,何畴伍就越是不安。
把自己锁在小楼里想了好几天,喝掉好几十瓶红酒,抽掉两条烟,头发薅掉一大把,还是没能理出头绪。要是再这样下去,事情没理清楚,人就得先倒下了。
洗个澡,正正经经地吃顿饭,何畴伍带上阿九和小锐,准备出去逛逛,这时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是何润,办完差事复命来了。
“六爷爷身体怎么样?”
“老人家身体硬朗得很。”何润还有些拘谨。
“下葬,定在哪一天?”
“下个月十号。”
何畴伍算算日子,还要二十多天,到时候都快进入冬月了。
就让他多活段日子吧!何畴伍在心里嘀咕一句。
“老板,这次回去一共花了——”何润打开笔记本,准备一笔一笔的汇报,被何畴伍打断了。
“这些事,你不用跟我讲,直接跟阿九说就行,还有,你叫我什么?老板?我是你堂哥,以后叫我伍哥。”
“是,伍哥。”何润老老实实的应下。
“别那么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这次的工作干得不错,好好休息两天,接下来想休息怕是不容易,走吧,一起去逛逛。”何畴伍的语气中充满了温情。
李看、李剑、李连、李营总是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身后,一行人开了几辆车就直奔市区,步行街旁的一条小巷里有个上海的老裁缝,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说西服做好了怎么不见去拿。
老裁缝一见何畴伍就开始抱怨,几个月没见,感觉他的小腹又隆起了一点,然后催着何畴伍进去换衣服,估计腰部还得改改。
穿上果然有点小,何畴伍嫌麻烦说不改了,过几天就得瘦回去。老裁缝白他一眼,量好尺寸就让他把衣服脱下来,说绝大部分的人都有这种幻想。
何润觉得很奇怪,现在百业萧条,哪有这样对顾客的,悄悄问了问阿九,阿九说老裁缝就这脾气,十多年了,少爷早就习惯了。
换回衣服的何畴伍从试衣间出来,看着店里杵着的一群人,笑着对老裁缝说来大活了,给他们每人做一身,就用给自己做的布料。老裁缝嘴里一边嘟哝着你想累死我,一边招呼两个徒弟给他们量尺寸。
“最近生意怎么样?”何畴伍坐在椅子上,问陪着自己的老裁缝。
“目前勉强还能维持,如果疫情再不走,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老裁缝有些无奈。
“今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咬咬牙,先熬过这一关,会好的。”何畴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我无所谓,大不了回上海去抱孙子,可这两个徒弟怎么办,又没别的本事,到时候就只能出去打工。”人啊,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
等两个徒弟忙活完,何畴伍让阿九付了定金,出门往旁边的购物中心走去,想着老裁缝的话,心里有些沉甸甸的,最近几个月都在忙叶兄的事情,打交道的都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没想到疫情对大家的影响这么严重。
进了购物中心,何畴伍一时间有些晃神,与沿街店铺的萧条不同,这里依然人头攒动,个个光鲜亮丽。也难怪,这里是西南地区最大、最好的购物中心,爱马仕、迪奥、香奈儿等一线品牌云集于此,来这里购物的,怎么会被生存的问题所困扰。
“朱门酒肉臭。”何畴伍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一句,旋即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大抵都算不上朱门,顶多算是富商,或者是暴发户。
买买买,今天由何公子买单,等到所有人都大包小包的从购物中心出来,何畴伍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刷卡,果然是治病良方,特别是心病。
一群人向青石巷走去,那是蓉城市中心的五A景区,有点像南京的乌衣巷。青石巷内有家川菜馆,叫均庐,味道不错,一行人的目的地正是此处。
刚出购物中心,阿九给吴超打了个电话,说少爷要去均庐吃饭,让他快点过来。正好吴超在附近办事,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吴超已在门口恭候。
均庐开在一个四合院内,据说宅子是清朝末年一个举人修的,既没有北方的大气,也没有江南宅院的小巧。不过均庐的老板很有品味,做了几处小的改动,倒也透出一丝灵气。
除了吴超,均庐的老板余定均也在门口,何畴伍见状笑着拱拱手,说了句生意兴隆,然后朝吴超点点头。
“何先生这么久没来,怕是把我忘了。”余定均见到何畴伍很开心,打趣了一句。
“就算忘了你,也忘不了你们店的招牌菜。”俩人勾肩搭背的往里面走,看样子交情匪浅。
等进了包房,何畴伍就催余定均去忙生意,余定均也不客气,说句待会过来喝两杯就忙去了。
何畴伍左手边坐着阿九,右手边坐着吴超,其他人随意落座,除了阿九,都有些拘谨。何畴伍说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私下里随意一点,众人点头称是,可依然有些放不开。
三杯过后,何畴伍让大家随意,就起身往外走,大家都连忙站起来想跟上去,被何畴伍制止了,只让阿九跟在后面。
十来间包房,只有两三间亮着灯光,看样子也是受疫情影响,难怪刚才觉得余定均有些憔悴。
何畴伍轻叹一声,正准备回去,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何先生,又见面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是云晚,身后跟着的,不是云五又会是谁。
“云小姐光顾均庐,不知能不能适应川菜的辣味。”何畴伍看向云晚。
“何先生就不必费心思套我的话了。”云晚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
“好心当作驴肝肺。”何畴伍摇了摇头。
“那我就谢过何先生的关心。”云晚开玩笑似的弯腰致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余定均赶过来,见二人正在说话,问了一句:“何先生,这是您的朋友?”
“不是,认识而已,现在是你的顾客。”何畴伍说的很不客气。
云晚也不生气,冲余定均微微点头:“何先生在开玩笑,您是老板?能不能让我们先聊几句?”
余定均说句抱歉就走开了,何畴伍看着满脸堆笑的云晚问道:“又有事找我?”
“跟您告个别,明天我就要回家了。”云晚似乎有些不舍,不过何畴伍可不上当。
“回家好,回到家好好学习怎么操持家务,找个如意郎君。”何畴伍回答得有些敷衍。
“何先生真这样想?”云晚收了笑。
“除了那晚,我们见了三次,第一次见面,你不但把东西要回去,还做成我一笔生意;第二次见面,让我确信你们是保持中立;第三次见你,你一分钱没出,就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你这种妖孽,还是回家祸害你的未来老公比较好。”
“每次会面,何先生都记得这么清楚?”云晚说完后咬住下唇。
“你别说的这么暧昧,我也是后面才反应过来,吃亏吃多了,难免会长些记性。话说回来,我想再买条消息。”
“何先生,晚了,我们家一年只卖十条,上次跟您提的时候,就只剩一条,前两天已经卖了。”看到何畴伍吃瘪,云晚似乎很开心。
“那你上次提的条件,确实不低,我错怪你了,云小姐,就此别过,以后还是不见比较好。”何畴伍说完后转身进了屋子。
余定均准备上前,却见云晚咬咬牙,一跺脚转身走了,余定均见状摇摇头,看来这是何先生的桃花劫啊。
回屋后的何畴伍连喝好几杯酒,问了吴超几句,得知公司的现金流还好,便叮嘱吴超,除非手底下的员工犯罪,不然不要开人。
吴超急忙点头应下,他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忐忑,生怕是一场鸿门宴,市场上哀鸿遍野,如果董事长动了裁员的心思,他是真不忍心把屠刀高高挥起。
何畴伍拿过一个盒子放到吴超面前,吴超打开一看,是块劳力士,他有些愣住,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不是身份证上的日子,除了死去的父亲和养老院的母亲,连老婆孩子都不知道。
“这几天心情不好,带他们出来逛逛,顺便刷刷卡发泄一下,看到这块表不错,就买给你了,算是奖励。”见他有些愣神,何畴伍笑着说道。
这才合理嘛,吴超连忙谢过。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何畴伍见吴超面前掉了一块肉,就用吴超的筷子将那块肉放进他的碗里,轻轻敲了敲碗,说了句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吴超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懵了,这是小时候父亲惯常的动作,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然后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畴伍,眼神里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何畴伍转过头没有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是阿九机灵,说大家都要谨记少爷教诲,不得铺张浪费,然后提议众人一起敬少爷一杯,闹哄哄的糊弄了过去。
回到家,吴超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手上戴着那块劳力士,右手轻抚着表盘,抬头望向夜空,今夜月朗星稀。
回到小楼,何畴伍一个人待在院子里,躺在躺椅上,睁着眼睛看向夜空,今夜月朗星稀。
同一片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