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一道惊雷,划破浓厚的乌云,仿佛也划破了天。
原本细密的雨线变成了瓢泼大雨,雨越下越大,街上到处都有水流,秦淮河的水位肉眼可见的上涨着。
又是一大队身穿府军服色的官兵,头戴着斗笠,身披着蓑衣,步履整齐的踏着雨水前行。拱卫着中间那辆‘文虎伏轼,龙首衔轭’的玉辂。
虽然因为天气恶劣,没打仪仗,但这辆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乘坐的车驾,足以说明其主人的身份了。
大明太子朱标便端坐在车内的宝座上,命人卷起车帘,看着窗外的大雨。
“幸亏这时候才下雨,各地差不多都该颗粒归仓了吧?”他轻轻抚着自己的唇须,自言自语的庆幸说。俄顷又有些惋惜道:
“只可惜今晚没法赏月了,真是自古人生难两全啊……”
正说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轰的一声。
侍卫们闻声,立即举起盾牌,抽出兵刃,全神戒备!
“什么动静?”车中的太子沉声问道。
“回太子爷。”跟班吕太监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压低声音道:“好像是在打炮,而且听声辨位,好像是从吉安侯府那片传过来的。”
“哦?”朱标瞳仁一缩,手指缓缓捋着唇须寻思片刻,然后罕见的戏谑道:“你个太监懂什么打炮?”
“是,老奴啥也不懂。”吕太监忙讪讪道:“听起来也不像打炮,倒像是打雷。”
“打雷才对么。”太子这才展颜一笑道:“却碾空山过,深蟠绝壁来。何须妒云雨,霹雳楚王台。”
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将他的面庞照耀成亮银色。待雷声炸响后,他便对吕太监道:“听听,这不又一声?”
“那可不。”吕太监赔笑道:“老奴这耳背,真是没治了……”
“无妨,不聋不痴不当家嘛。”太子笑笑,叹口气道:“两个臭小子,到底去哪了?”
“是啊,这大雨瓢泼的,真不好找啊。”吕太监机灵道:“只能跟无头苍蝇似的,碰碰运气了。”
“要不,咱们先去江阴侯府看看,他们在不在那儿?”太子想一想道。
“明白。”吕太监应一声,马上大声下令,队伍向与吉安侯府相反的方向前进。
“雨天地滑,行慢一点,安全第一。”他又高声吩咐一句,然后请示道:“太子爷,这么对吧?”
“稳重。”太子赞誉一声,看着完全遮挡视线的雨幕叹气道:“前路迷茫,小心点儿没毛病。”
~~
吉安侯府。
老四那一炮,彻底打消了陆家人的气焰。
随着大门轰然倒地,府军将士潮水般涌入府中。陆巡手下的护卫未作抵抗便被缴了械,反绑双手串成一串。
府中所有家眷也被集中到一起看押起来。
燕王和楚王这才在众将士簇拥下,昂首阔步进了吉安侯府。
待三王在暴发户气息浓郁的大厅中坐定,侍卫便将吉安侯带上来。
“两位殿下是要造反么?”陆仲亨浑身上下也就只剩下嘴硬了。“居然敢在京城开炮?不怕皇上要你们命吗?!”
“不怕。”兄弟俩异口同声道,老六把大帽子扣回他头上道:“为什么那么叫门,你们却拒不开门?还在家里豢养了这么多死士,到底是谁要造反啊?!”
“外头情况不明,你们又没有圣旨。就是亲王也不能擅闯我吉安侯府!”陆仲亨闷声反驳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燕王取下腰间‘如朕亲临’的金牌。
陆仲亨瞳仁一缩,梗着脖子道:“你又没亮出来……”
“本王亮出来过!”燕王拖着唱腔道。
“对,亮出来过,本王作证!”楚王也颔首道。心说,只不过是来前亮的。
“我怎么没印象了?”吉安侯瞪大一双牛眼,使劲回忆也想不起来。
“伱想抵赖是吧?”燕王冷笑一声道:“那来的是什么军队,你总能看清吧?”
“能……”吉安侯气焰一窒道:“是府军左卫的兵。”
“对啊,没有父皇的旨意,能调动亲军都尉府一兵一卒么?!”燕王提高声调道:“看到他们来了不赶紧打开府门,反而率众疯狂抵抗,你不是要造反是什么?”
“我哪疯狂了……”吉安侯嘟囔道,已经彻底没了气焰。“我没让家丁动手就投降了。”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再看看他们身上穿的!”擅长扣大帽子的老六冷笑道:“全都是制式盔甲,还有他们手里的弩弓!这不是造反是什么?《大明律》不许民间持有盔甲弩弓不知道么?”
“不是……”吉安侯见老六这坏种,拼命把自己往谋反上靠,吓得赶忙辩解道:“本侯是大都督府同知,凤阳练兵总兵官。我的家丁都是亲兵,有这些军械很合理吧?”
“合理个屁!”老六冷声道:“在军营里你们随便穿,穿比基尼本王也管不着。但离开军营,你们就得遵守《大明律》!”
“没错,按照大都督府规定,正确的做法是,将盔甲弩弓等民间禁用武器留在军营,只带刀剑防身。”燕王跟老六一唱一和道:
“你们带回来就是犯法的,装备上企图对抗天子亲军更是大逆不道的!”
“这……”吉安侯虽然不知道那‘比基尼’是什么东西,但不影响他理解两位殿下的意思。忙讪讪道:
“规矩是规矩,但大伙儿日常都是这样图方便的。”
“你府上藏了整整五百副盔甲,长干里的庄园更是兵甲俱全,甚至连火铳都有数百杆!”拜陆虎所赐,燕王对吉安侯府的情况了若指掌。“这又是图的什么方便?造反方便么?“
“还说你不是造反?!”老六一拍桌子,瞪眼喝道:“就你家藏的这些东西,放哪个朝代都够得上谋反了!”
“我……”吉安侯瞠目结舌,竟无言以对。
“来人,彻底搜查吉安侯府!”老四见状,马上也一拍桌子,高声道:“看看他还藏了些什么牛黄马宝?!”
“慢着!”陆仲亨哪能让他们搜家?那还不随他们心意,想找出什么罪状都能找出来!
言毕,他一咬牙,一跺脚,从怀中摸出一块铁牌,高举在胸前道:“两位殿下看清楚了了,我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