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船队几乎同时启程,而且距离目的地都是一千里。
但远征军是顺流而下,三天就能抵达安南的国都升龙。
而三亚舰队进入内河后,要逆流而上一段。虽然这个季节刮的是东南风,可以顺风航行,但还是要比远征军晚到一天。
所以胡泉抵达汇合点后,用望远镜扫遍了河面,也没有看到己方增援舰队的影子。
倒是把‘大越水军’招来了,河面上星星点点,都是安南人的单桅划桨战船。
这让明军上下十分紧张。他们的这边可不是老百姓,就是马步军,并没有正经的水师,打起来肯定会吃大亏的。
“这他妈什么情况?”胡泉搁下望远镜,恼火的看着三角眼的胖和尚。
“呵呵,侯爷稍安勿躁。”姚广孝却依然不慌不忙道:“三亚舰队从琼州出发,还得逆流而上,晚来几天很正常。”
“是正常,那我们也该晚点来才对!”胡泉气愤道:“没有水师的掩护,咱们都没法靠岸,更别说登陆了。”
“实在不行我们继续顺流而下,主动去跟三亚舰队汇合吧?”朱棣提议道。
“没必要。”胡泉笑道:“在这里下锚等着就好。”
“你没看到吗,他们两百多条战船,都已经严阵以待了,随时都可能发动进攻的!”朱棣恼火道。这个胖和尚一路上对他爱答不理,甚至他主动搭话都不接,简直是狗眼看人低。
“呵呵,朱千户放心,他们不会主动进攻我们的。”姚广孝安抚他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朱棣问道。
“就凭这面大旗。”姚广孝指着头顶桅杆上,那面迎风招展的黄色大旗,上头的‘明’字分外夺目!
他便解释道:“千户有所不知,安南或者说所谓的陈朝,正在有史以来最衰弱的阶段,再不是当年那个能打退元军的大越国了。”
“……”朱棣便闭上嘴,听姚广孝接着道:
“近些年来,安南政局困难重重,外受占婆入侵,内有豪强割据,到处有人造反,朝中又出了这档子事,陈氏王族被屠戮殆尽,胡季犁虽然成为了赢家,但他只是外戚,难以服众,反对他的人比支持他的人还多,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天朝帮他背书,怎么敢再招惹天朝?”
“有道理,不过总得防个万一。”朱棣神色稍霁道。
“没有万一。”姚广孝道:“升龙水师的统领,是他的四子胡注,肯定严格执行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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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广孝的论断一点没错,安南水军起先还气势汹汹的逼近明军船队,张牙舞爪,做出攻击的姿态。
但几个时辰后,他们接到了升龙城的命令,后撤了二里左右,与明军拉开了安全距离。
然后又过一段时间,一艘打着白旗的单桅帆船从升龙城方向驶来,靠近了明军船队的警戒线。
不一会儿,明军用舢板,将安南使者送到了定边侯的座船上。
看到那身材矮小的安南官员,竟穿的跟大明几乎一样的官袍,但凡有点文化的明军将领,脑海中都蹦出那四个字——沐猴而冠。
“在下大越国御史中丞杜子满,拜见天朝大人,不知大人高姓大名?所为何来?”那安南官员竟操一口流利的汉话。
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这个年代的安南,虽然自创了喃字,但不过是汉语的注音,所以官方只使用汉字,会说汉话的官员比比皆是。而且从君到臣,都喜欢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也难怪自称‘小中华’。
“本官大明云南都指挥使,定边侯胡泉,听闻安南两代国王接连被弑,令吾王深感不安,唯恐乱兵骚扰大明边民,故派本官前来查看究竟。”胡泉便搬出姚广孝教他的说辞。
“这样啊。”杜子满露出恍然之色,其实他看到那三角眼的胖和尚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可是道衍大师禀报的你家王爷?”
“什么叫你家王爷?!”姚广孝呵斥道:“原来安南已经不是大明的属国了?”
“不不不,怎么会呢,安南永远忠于天朝,是在下口误了。”杜子满赶忙改口道:“是咱们王爷。”
“你也配!”姚广孝啐一口道:“你得叫天朝王爷!”
“是是,天朝王爷。”杜子满这个无奈。
“道衍大师所说的安南政变,你可有异议?”胡泉皱眉问道。
“回侯爷,此事确实有内情。”杜子满便辩解道:“当时占婆军北侵,来势汹汹,**章带大军南下御敌,此时正是上下一心、共御外辱之际,然那前国王陈日炜,却丧心病狂,丝毫不顾大局,不念人伦,不记恩情,残忍的将传他王位的太上国王陈艺宗弑杀!”
“惨案一出,举国震惊,三军痛哭,前线将士无心恋战,都捶胸顿足,要求回师给上王报仇!”杜子满满脸悲愤道:“平章无奈,只好顺应人心,带领将士们回京拨乱反正!”
说着他又满脸庆幸道:“幸亏平章英明神武,德高望重,迅速平定了叛乱,让朝局恢复如常,所以下官敢打保票,绝对不会有乱兵骚扰到天朝子民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姚广孝冷笑道:“我问你,陈日炜是不是安南国王?”
“曾是。”杜子满严谨道。
“那他杀他大伯时,总还是国君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大伯死一死,有什么问题?”姚广孝沉声质问道:“子杀父、臣杀君才是弑呢。他既不是子,也不是臣,何来弑杀一说?”
“是啊。”胡泉点头附和,他真心觉得这胖和尚说得对。
朱棣也点点头,心说秃驴有点东西。
“这,”杜子满擦擦汗道:“艺宗殿下是太上国王,又是他伯父,可以比照子杀父、臣杀君……”
“好家伙,刚才来了个‘曾是’,这会儿又来了个‘如父’。”姚广孝讥讽道:“所以说藩邦小国,就是这样涎皮涎脸、无耻之尤,还自称小中华呢?”
“伱,你不要含血喷人。”杜子满被骂到了痛处,索性也就撕破脸道:“以为别人不知道吗?陈日炜杀太上王,就是你挑唆的!”
“休要含血喷人。”姚广孝便正色道:“任何一位君主都不甘心做傀儡,不需要任何人挑唆。”说着冷冷看一眼杜子满道:
“反而权臣弑君,必然是有小人挑唆!你杜家祖宗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你……”杜子满差点没气得栽到红河里,杜家自称是东晋交州刺史杜瑗的后人,素来以忠孝节义自诩,哪能受得了这种指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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