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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名门第一儿媳 > 第1198章 一颗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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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寂静,被一阵隆隆的马蹄声踏碎,虽然因为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队前后两队人马高举着火把照明,以至于他们走得很慢,可那马蹄声在耳边不断震响,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急促感,令人呼吸心跳不由得发沉。

但,这也只是别人。

萧元邃坐在马车里,虽然身体随着车厢不住的摇晃,人却很淡然,甚至半眯着眼睛养起了神。

直到坐在他对面的人终于按捺不住先开了口:“萧——”

只叫了他的姓就停下,似乎是在斟酌应该如何称呼他,萧元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然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被擒,或者说投降的这半个多月,他一直没怎么收拾过自己,须发疯长蓬乱不堪,衣裳也只是一件普通的布衣,此刻沾了不少泥垢,几乎又回到了当初他逃避官兵抓捕,四处躲藏时狼狈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那双眼睛,仍旧璀璨夺目,在漆黑无光的车厢里,熠熠生辉。

一对上他的眼睛,宇文呈也不由得呼吸一沉。

他为人肆意无忌,可以毫无怜悯之心的殴打七旬老翁,打仗的时候也能眼睛都不眨的踏碎农民赖以生存的田地房产,对他来说别人的存在就是毫无意义,唯一让他有些畏惧的,就是始终压迫着他的二哥宇文晔——但现在,有了太子撑腰,加上皇帝对宇文晔也不满,宇文呈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可眼前这个人的目光,却莫名给了他一些压迫感。

但身为齐王的面子还是不能丢掉,宇文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那一点不安,然后笑道:“萧公,久违了。”

萧元邃淡淡一笑:“我见过齐王殿下?”

宇文呈笑道:“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本王还记得,当初你在逃离洛阳的半路上跟我那二哥二嫂相遇,他们给了你一包干粮。”

“……”

一听这话,萧元邃那明亮的眼眸微微一黯。

这件事,若不想,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宇文呈突然一提,一切却好像近在眼前。

此刻自己的境况,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候,虽然不是朝不保夕如丧家之犬,可对一切都怀疑,都无力,都无所适从的感觉还是像周围的黑暗一样,将他吞没。

昏暗的记忆里,唯一明亮的,是那双对着他,平静的双眸。

他的呼吸突然一窒。

与此同时,宇文呈的轻笑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一下子将萧元邃的神智捞了回来,他抬眼看向对方,只见宇文呈颇感不忿的道:“一包干粮,就把萧公给打发了。”

“……”

萧元邃沉默了片刻,也笑了起来,道:“没想到齐王殿下当时也在场。”

“……”

“是我,有眼不识真神了。”

这句话恭维得宇文呈通体舒泰,但他还是立刻说道:“说什么真神不真神的,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齐王罢了,倒是萧公你——想过将来该如何吗?”

萧元邃闻言,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齐王殿下将萧某带出来,那萧某的将来,不就在齐王的手上吗?”

“……”

“齐王想要萧某如何呢?”

宇文呈的眼睛突然一亮,冲着他道:“我想带你回长安,去见真正的——‘真神’。”

萧元邃似乎并不意外这句话,对上对方灼灼的目光,他道:“莫非是,太子殿下?”

宇文呈一惊:“你知道?”

萧元邃淡淡道:“我虽然久居洛阳,但关中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况且洛阳一战,宇文晔可是算计到了极点,险些一点功劳都不给齐王殿下留。他固然有立功之能,但显然,他此举还有争功之心。”

提起这个,宇文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过当着外人,他也不好多说这一次洛阳的战事,毕竟一战不能胜,始终立不了功的是他自己,眼下自己的功劳还全靠带回眼前这个人,于是简单的挥挥手抛开了这个话题,然后说道:“那,不知萧公意下如何?”

萧元邃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半眯着眼,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瞳里隐隐涌动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光芒。

半晌,他轻轻一笑。

|

萧元邃的打算?

听到这几个字,商如意也愣了一下,旋即又有些回过神来。

是了,他们都只把萧元邃当成了一个文韬武略,才智过人的工具,跟着谁,谁就能如虎添翼,却忘了,他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工具。

这个时候她也才想起来,刚刚在大堂上宇文晔最后对商寿非说的那句话——萧元邃是一把开了锋的刀。

这种刀使用不当,是会伤了自己的。

可是,若使用得当……

商如意顿时紧绷了呼吸,压低声音道:“萧元邃会答应他们吗?”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道:“难说。”

商如意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问——你怎么会不知道?而对上这样的目光,宇文晔哑然失笑:“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吧?”

“……”

听到这话,商如意眨眨眼睛,自己也笑了笑。

这些年来,不论面对何种困境,甚至绝境,宇文晔总能绝地反击,甚至,哪怕自己陷入绝境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他,一看到他,自己都能生出无限的力量来,渐渐的,他好像就成了某种希望的象征,似乎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可是,人心,哪里是那么容易揣测的?

更何况是萧元邃这种人。

但宇文晔笑过之后沉思了半晌,还是说道:“其实,不论他的心思如何,结果不过两种情况,一种是答应他们,一种是拒绝他们。”

商如意皱紧了眉头:“如果萧元邃真的答应了他们,那就是说,我们回长安,就要面临——”

宇文晔默默的点头。

一个太子,一个宇文呈,已经不好对付了。

现在,若再加上一个萧元邃——

商如意只觉得头都有些隐隐作痛,可宇文晔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不答应,我们能把他从炎劼的手上要回来。”

商如意闻言,却不由自主的更皱紧了眉头:“但是——”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宇文晔知道她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心里倒是有些淡淡的欢喜,可这种欢喜完全无法驱散此刻满布在两人心头的阴霾,他沉沉道:“太子和齐王都知道,萧元邃这个人能力过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让我用他。”

商如意道:“所以,不能为己所用,就一定要杀!”

宇文晔道:“但我们一定不能让萧元邃死。”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宇文晔沉声道:“因为他曾经是王岗寨的统领,他一人的生死事小,但他身上牵系着所有王岗寨旧部的人心。”

“……”

“我的麾下,就至少一半都是王岗寨的人。”

“……”

“如果保不住他,申屠泰和善童儿这些人我或许能安抚,但下面的人难免不生出异心——还有这一次跟着他降服我的几万人马。到那个时候,不用他们动手,我这边的人就会先乱。”

商如意道:“所以,如果太子他们真的要杀他,我们必须力保。”

宇文晔点头:“不过。”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说到头了,可商如意紧皱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反倒皱得更紧,眼神也更添几分阴郁。

她躺了回去,也跟刚刚宇文晔一样仰头盯着头顶漆黑的屋顶,沉默了许久,慢慢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无法为太子所用,太子和齐王要想办法杀他,而我们一定要救他,那么救他回来——”

宇文晔道:“他也就废了。”

“……!”

商如意的气息一沉。

宇文晔的口吻平静中带着几分凉意,道:“我刚刚就说过,萧元邃这个人是一把开了锋的刀,寻常人难撄其锋,也做不了他的刀鞘,即便是我,这一回能赢他,也不保证下一回还能。”

“……”

“如果太子让他活着回到我们身边,你,我,谁能相信他?”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

是的,刚刚她就已经意识到,从宇文呈把萧元邃从他们的军营中带走的那一刻,这就已经成了一个死局。

萧元邃不是申屠泰,也不是善童儿,没有人能看透他,也没有人能完全的把握他,就算到时候他不为太子所用,就算他们真的把他从太子的手中救回来,但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是真的不能为太子所用,还是,他和太子设下的一个局?

若他回到他们身边,却在为太子出谋划策——

那他一个人,能抵得过太子阵营所有的文臣武将,会比过去让他们棘手百倍。

也就是说,宇文呈这一次带走他,就直接把宇文晔手里可用的这颗名叫“萧元邃”的棋子,变成了一颗死棋。

商如意忍不住咬紧了牙:“他好狠啊……”

宇文晔没有说话,而房中的最后一盏烛火像是有些承受不住此刻他们阴沉的心绪,在摇晃了几下之后,终于发出最后“呲”的一声哀鸣,彻底熄灭了。

一切,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