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没有食言。
等那两位大臣离开后,便叫了苏珺宁去他的书房。
只不过苏珺宁从他口中得到的回答也和南絮所说的一致,只是细节更多些。
譬如盐税出问题的环节的负责人,是宸王麾下的。
再比如说,沈千帷之所以遭遇埋伏,是因为身边有人出卖。
听完这些消息,苏珺宁只觉得一瞬间,浑身的弦都被绷的死死的,似乎随时都会断裂崩溃一般。
昨天她还在绣嫁衣,还戏说要给自己做个鸳鸯枕头,今日就得知沈千帷生死未卜的消息,还是已经瞒了她多日了。
血色一点点从面上褪去,苏珺宁只觉得喉头发紧。
尽力稳住心绪,艰难的问询。
“关于他的消息,这两天一点都没有吗?”
“暂时没有。”苏毅摇头,终又是不忍,还是劝道,“你不要太担心,他也算是在战场上捡回命的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现在还没有找到人,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呢。”
苏珺宁木木的点头,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说服。
“对,一切尚未定论,他不会有事的。”
语罢站起身来,告退也没说,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望着女儿的背影,苏毅眼中满是心疼,捏了捏拳,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言。
回了藏玉阁,苏珺宁说什么都要今日去一趟白玉寺祈福上香。
南絮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佛像前,苏珺宁虔诚跪拜,期盼着神佛真的能护佑沈千帷一命。
虽然无力,但却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回府后,约么是心病之故,竟是风寒复发,又发起烧来。
府里头的人急急忙忙的去请郎中回来瞧,藏玉阁里头又是兵荒马乱。
而彼时外头,宸王府。
书房内,宸王正在看折子,听得叩门声后,才放下手里的活儿,抿了口茶。
“进来。”
“参见王爷。”
一寻常百姓装束的男子出现在书房里,规矩行礼。
“说事儿。”宸王扫他一眼。
那人拱手,而后便道,“属下今日盯着苏府,发现苏家四小姐出门去了白玉寺上香祈福,人应当是抱恙了,一片病容,回府后不久,便又请了郎中,听闻是骤然得知小沈将军生死未卜的消息,又病倒了。”
他汇报完,宸王的眸中就有暗光一闪而过。
随即又问,“沈家呢。”
“沈夫人以泪洗面,终日郁郁,沈将军告假在家中陪伴宽慰。”那人答道。
听罢,宸王才缓缓抬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若有所思。
“看样子,这回沈千帷的确是凶多吉少了。”
沈千帷的差事是建宁帝还未发病的时候安排下来的,那时候宸王没有法子拦下,只得放任他去。
后来建宁帝病了,宸王便第一时间派了人前去阻碍沈千帷查案。
原本没有想过要对沈千帷下杀手,毕竟像沈千帷这种年轻有为的人,又是纯臣,日后太孙登基也可信赖,留着是可用的。
可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偏差。
显然那前来禀报消息的男子是知道宸王心思的,所以这时候便主动问了。
“王爷,咱们需要派人也去找一找吗,此刻若是能卖沈家一个人情,必然有好处。”
“不必。”
另他意外,宸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紧接着,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宸王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的一封奏折上。
“父皇龙体抱恙,本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替父皇打理好朝中事务,免得父皇操心政务,无法安心养病,其余的,都不重要。”
“没了沈家,还有杨家,本王的舅兄,也不比沈千帷差多少。”
站在他面前的下属没有反驳,目光快速的在那封奏折上扫过,隐约看见平阳伯几个字。
次日,宸王主持上完早朝后,便去了建宁帝的寝宫。
来的时候,建宁帝正由人伺候着喝药。
“王公公,让我来吧。”宸王上前。
从王连义手中接过蜜饯盒子,递到了建宁帝面前。
断臂多年,他如今一只手也拿的很稳了。
建宁帝没说话,捻了颗金丝蜜枣放进嘴里,先去了去嘴里的苦味。
歇息片刻后,才开口。
“今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并无。”宸王从容道,“儿臣今日只是来看看父皇的,听太医说,父皇的病情略有好转,想来是母后和太孙在宫外祈福,有所效用了。”
他说这话时,余光观察着建宁帝神色,可惜却并未捕捉到他想要的信息。
建宁帝被病痛折磨的面色蜡黄,这会子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皇后和皞儿心诚,究竟是朕老了,身体大不如前,倒是累的你要多处照应,你的婚事,安排的如何了?”
“礼部和内务府都准备妥帖了,父皇不必担心。”宸王垂眸。
俨然是乖孩子的模样。
建宁帝点点头,眸色动了动,“盐税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有消息传回来吗?”
“想来一切顺利,小沈将军并未传话回京。”宸王道。
听到这话,建宁帝的目光就快速的扫了宸王一眼,随即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连义赶紧上前递热茶,又给拍背顺气,一脸的担忧。
“皇上龙体抱恙,实在不宜操劳国事,一切有宸王殿下呢,皇上还是先好好将养身子吧。”
建宁帝喝了半盏茶,咳嗽才停下。
长长呼了口气,便是苦笑。
“罢了,朕到底是年岁大了,不中用了,你去吧。”
这话是对宸王说的。
宸王立即点头,又说几句让建宁帝好好养病的话,这才起身离开。
待他走后,建宁帝便要躺下歇息,王连义就把寝殿内所有人都屏退了,只自己一个人伺候。
“皇后不在,朕也不能上朝,宸王如今是真忙啊,前朝宫中都一把抓。”
建宁帝望着帐顶金龙穿云的图案,眸色深邃。
王连义给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
“宸王殿下孝顺,许是想多替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不想叫外头的事儿烦扰了皇上,宸王是孝子也是慈父,平日教导太孙殿下,也是亲力亲为呢。”
“是啊,如今朕想听到什么,不该听到什么,也是他说了算了。”建宁帝面上划过一丝冷意。
王连义低头,这回没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