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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老骨头摆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我凝视着那尸骨,喃喃道。

曾祖的双手不停地律动着,数个青尸纸扎在他的身边颤栗,虽说曾祖本身的表情波澜不大,但这几个纸扎,充分诠释了他的心理状态。

叮叮当当的声响密集不断,师父竟也失了态,定魂幡不停的在地面抖动着。

沈髻的面色疑惑,一直看着那尸骨,她忽然说道:“壬家人是肯定跑不掉的,就算是从这通道上去了,和三苗之人待在一起,他们也跑不掉,因为三苗之人阴宅庙观的上方,阳宅庙观必定有柳家道士镇守。”

我忽然想到一点,曾祖一行人下来这里后,面对了旱魃。

我到了第二层,却被三苗之人引路,和曾祖他们汇合。

这的确是阳谋,不过不只是三苗一脉的阳谋,还有壬家人的。

那时师父吸引了旱魃的注意,眷阳阴尸又未曾醒来,壬家并没有受困,他们早就上了第二层,只将一个乱了套的第三层留给我们……

想清楚这些,我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尸骨正上方,天花板看似平整,是用上好的实木铺成,可我看到了木头之间的缝隙,刚好有一个洞口,被木头封住。

“别人坐山观虎斗,壬家人坐在瓮口,看着我们和凶尸拼命。”

喃喃自语间,我又在想对策。

“蒋先生,你发现了什么?”柳昱咒率先开口问我。

其余三个柳家长老,全都和雕塑似的,没什么表情,更没有什么动作。

“壬家人上去了,洞口在那里。”

我刚说完,柳化道就要往前。

我眼皮一跳,立即说:“现在上去,一大堆蛊虫等着你,到时候就是你打我们一群人……”

柳化道驻足下来,眉心生了竖纹,眼中有隐怒。

“这具尸体留在这里,肯定有目的,嘲讽我们?还是要引动什么?”

“或者,两者皆有。”我视线扫过曾祖和师父。

他们的情绪反应,充分证明,这尸体的第一个作用拉满了。

而我认为,壬家人不可能就留个普通尸骨,又那么引动情绪。

动了这尸骨,肯定会出什么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化道的语气明显不耐起来。

我冲着柳化道笑了笑。

我是真笑,不是假笑,八宅一脉的道士,上至观主下至长老,他们急着诛邪灭凶的时候,指不定肚子里头藏着什么花花肠子,诛邪灭凶是冠冕堂皇的道理,柳家的却不一样。

柳化道这老牛鼻子性格是差了点儿,可到动手的时候,一点儿不带含糊。

“这宅子里,还有陷阱,我们得处处小心。”

“还不能立即上去,因为对付不了蛊虫,至少得想到了对付蛊虫的方法,才能从这里进第二层。”

“前提,是不能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这具尸体!”

我伸手,指在了那尸骨上。

偏偏就在这时,曾祖和师父同时动了。

一人猛地探出定魂幡,另一人一抖手袖,纸扎人就要围住那尸骨。

我脸色大变!

这什么仇,什么怨,师父和曾祖对一个普通尸骨下这么狠的手!?

柳化明和柳化阴同时闪身而出,挡在了尸骨前头,一人拦住了曾祖,一人拦住了我师父。

“两位师兄,不要轻举妄动!”沈髻眼眸中同样有惊色。

曾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尸骨,眼神却像是要将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敲碎!

师父粗重的喘息起来,胸口上下起伏。

“陷阱又如何?此人,是壬子庚!”曾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你们两个让开,红河,你好好看着,曾祖是怎么将壬子庚挫骨扬灰的!”曾祖话音中的怨气,近乎滔天了。

师父的眼神更冷,像是九幽寒冰,那恨意丝毫没有掩饰。

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壬子庚?

壬家连老祖宗都不要了?

不……不对!

还是阳谋!

碰了这壬子庚的尸骨,肯定得出大事!

壬家就是打定了这个主意,师父和曾祖会为了毁尸,不顾此间陷阱。

他们能牺牲掉壬子庚的尸骨,已经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再换一个思维,壬子庚是想看到蒋家彻底覆灭的,他们是天元之劫的发起者。

如今我们都在这里,还顺带捎上了沈髻这个现任观主,一旦壬家成事,对这壬子庚来说,岂不是九泉下的最好“慰藉”?

柳化阴和柳化明没有让开,还是挡着师父和曾祖。

我极力让思绪镇定平复下来,眼皮微颤了一下,眼神极为慎重。

“这里是壬家的老巢,其他地方,马失前蹄是经验,壬家一样想将我们斩草除根。”我极力劝阻他们。

顿了顿,我又说:“太姑奶奶的尸身,被我留在了上头,我寻摸着带下来不方便,又太危险,就算是要将壬子庚挫骨扬灰,也应该到时候带到太姑奶奶面前去,你说对不,曾祖?”

这一下,曾祖的脸色反倒是阴晴不定起来。

我稍稍松了口气,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人的情绪一样,当人愈发镇定平静的时候,才是控制不住的时候,动摇,反倒是能控制……

师父闭上了眼,重重吐了口浊气。

这时,他忽然开口道:

“当年,我父亲的娘,留在了九河县上游一段悬河里,无法投胎,时至今日,还在河中挣扎。”

“多年间,父亲看见任何江,任何水,都会神伤。”

我没明白过来,师父想表达什么?

他说的这件事情,和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父亲这一生,面对了太多苦难,有的东西是老天爷给的,有的东西,却是人为。”

“我与奶奶从未曾谋面,却从父亲和母亲的口中听过她许多事情,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一个普通人,被阴阳先生算计。”

“一个普通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在那悬河畔大开杀戒。”

“那一役,父亲活了下来,还有一位道长活了下来,可那一役,有一个女人,成了手染无辜鲜血,亡魂,至凶至煞的大尸。”

“父亲一直没有弄清楚,背后的手,到底是谁。”

“可今天,这一切有答案了。”

师父的语速很缓慢,很平静,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