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纠纷
走进麻子叔家院子,堂屋灯大亮,里面传来若隐若现争吵声,还有一群看热闹的罗家人蹲在门口。
李红兵走到堂屋前台阶上停下脚步,而屋里有男有女的声音越来越大。
“麻子生是罗家人,死是罗家鬼。”
“对,他走了,人不埋祖坟地埋哪,让外人看我们罗家笑话。”
“龙子,我知道你孝顺,可孝顺归孝顺,规矩不能丢。”
“要是非要埋也行,明天就把麻子和你们兄弟俩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这院子还给罗家。”
“不想从族谱上划掉名字,刨去丧葬费,剩下礼金要留在罗家。”
“对,要埋到青龙山也行,礼金必须留下。”
“还有分给麻子的地。”
而站在门外的瞧热闹的罗家也纷纷低声议论。
说实话,要是搁在以前,就屋里这帮老东西,有一个算一个,自己有一百种办法弄他们。
叔公一辈子呆在罗家,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十里铺,罗龙不想因为自己一时泄愤,害的叔公从族谱上划去名字。
老话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可自己是被一本族谱难倒。
我倒要看看,是哪位爷敢这么豪横。
听到刁钻老头的询问,所有人面色不愉望向门口。
可现在不行,家谱在他们手里。
“我挠的咋了,小辈敢跟长辈顶嘴,活该被挠!”那位老太太站起身,声音刺耳叫嚣,脸上皱纹拧到一起。
有人觉得屋里老辈子做事不地道,罗叔公还躺在灵堂,就开始谋划家产,还有人觉得老辈人做的对,账房先生那里收了几十万真金白银,凭啥白白便宜罗家兄弟俩,罗家也都有照顾罗叔公。
那位站起来的中年人同样捂脸,坐回椅子里。
李红兵没空搭理这些嚼舌根的闲人,走进堂屋,就看到罗龙衣领被扯烂,坐在椅子里低头抽着烟。
堂屋外的闲人们一片哗然,屋里坐的几位可是罗家几房里的长辈,在罗家说话很有分量,每年罗家祭祖修订家谱也是他们负责。
这个笑眯眯的后生,就敢这么抽耳光。
“你谁?”一位老头拄着拐杖坐在堂屋太师椅上,岁月侵蚀让老头面容如同一颗干瘪柠檬,酸气四溢,脸上每一条纹路都似乎诉说着他的刻薄与刁钻。
“你是哪房的后辈,怎么能打人,你家大人是谁,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教的。”方脸中年人站起身,伸手指着李红兵,厉声斥责。
“谁干的?”
“哎呀,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李红兵笑眯眯的晃了晃手。
啪!
堂屋里响起一声清脆巴掌声,紧接着老太太捂着脸踉跄后退,跌坐在椅子里,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李红兵陌生面孔让屋里几人皱起眉,其中一位方脸中年人开口道。
堂屋里众人暗暗咒骂。
屋里其他还有三四个中年人。
麻子叔还没下葬,就等着分钱、分房、分地。
更有人说现在宅基地难批,能种的土地也没多少,罗家好多后生没房没地,连婆娘都找不到,罗叔公无儿无女,人走了,留着房子和土地也没用,不会分为自家后辈。
听了一会的李红兵翘起嘴角,真是林子大了什么猴都有。
“你你.你!”老太太气的瘦小身躯剧烈起伏。
“就是,你哪家的,没见你呢!”
“我,麻子叔的侄子,有问题。”李红兵轻笑的走到罗龙面前。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来来回回躲不过钱、房子、土地。
“哎,跟你说呢,耳朵聋了!”
手抽筋?
糊弄鬼呢!
“好了,我就问一下,谁不准麻子叔埋青龙山的。”李红兵看向这几人。
罗龙摇头不说,无奈憋屈的叹口气。
“后生,你是哪家的,麻子的灵堂在祠堂那边。”
“红兵哥,伱咋过来了!”
啪!
又是一声清脆巴掌声响起。
“哎呀,手又抖了!”李红兵懊恼的晃了晃手,“对不住啊,最近手抽筋,老是喜欢抽站起来的人,要不,你们再试试,大夫说多抽抽就好了。”
随即扒开挡在面前的罗家人,硬生生走上台阶,罗家人不满的嘟囔。
在老头旁边坐着一个老太太,脸上的皮肤松弛下垂,皱纹如蜘蛛网般密布,眼睛细小而锐利,给李红兵感觉时时刻刻都在算计。
都特么寿星老儿寻短见,活得不耐烦。
“你谁啊,没看到有人,瞧热闹后面站着。”
这时,李红兵才看到罗龙脸跟猫抓过一样,横七竖八的血痕,那种自己人被欺负的情绪涌上心头,阴沉着脸。
罗龙听到熟悉声音,猛的抬起头,惊讶看着眼前来人。
“我说的,麻子是我们罗家人,埋祖坟地有啥不对,凭啥埋青龙山,这不让外人看罗家笑话。”挨了巴掌的老太太尖声说道。
李红兵猛的抬起手,吓得老太太连忙捂住脸。
“别怕,我手又抽筋了。”
“是这么回事,我是麻子叔的侄子,麻子叔在走之前跟我说了,他走后一定要埋在青龙山。”
“这件事我一直装在心上,我这人啊,天生心眼小,只能装一件事,谁让我心里不舒服,我让他全身不舒服,您老觉得呢?”
屋里罗家长辈们脸色一沉,这个陌生后生话说的轻巧,可话里意思明显带着浓浓威胁。
“后生,你到底是谁?麻子那一房只剩他一个人,根本没你这号人。”看了半天戏的刁钻老头,拄着拐杖,眼睛眯成一道缝问道。
李红兵手指着自己,仿佛听到笑话,咧起嘴角。
“我啊,不是跟你们说了,麻子叔的侄子,亲亲侄子。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李!”
“你姓李凭什么管罗家的事,罗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敢来十里铺打人,你家长辈怎么教的,有娘养,无”
另一位不吭声的中年人,听到李红兵说自己姓李,顿时来劲了,站起身吐沫横飞。
可惜话没说完。
重重一巴掌抽在中年人脸上,李红兵没留手,刚刚抽两人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而这个嘴臭的敢骂老妈,这就触及逆鳞了。
当场,中年人被抽的原地转了三圈,眼睛一翻白,扑通趴在地上。
屋里所有人瞬间从椅子里弹起来,神情中带着紧张和害怕,没了刚才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模样。
罗龙瞪大眼睛,看着李红兵做了自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几个老狗,早就该打了!
用家谱威胁自己。
本来自己想保暂时委屈求全,答应他们的条件,先把叔公送上青龙山,等过完头七,再挨个算账,不让他们剥层皮,自己就不叫罗龙。
红兵哥,太着急了啊!
“杀人啦!”老太太憋了一口气,看着地上没了动静的中年人,哆哆嗦嗦站起身,大喊一声,两腿一软跪在李红兵面前。
“哎,这不过年不过节,我可没带红包!”李红兵面带笑容坦然接受老太太跪拜。
“后生,你过分了!”刁钻老头举起手里拐杖,用力砸击地面,皱纹里的刻薄快要蹦出来,“不管你是不是麻子的侄子,在十里铺打伤人,还有没有王法,强娃子,去把赵村长和治安队叫来,说有人在麻子丧事上闹事。”
打不过叫人咯!
李红兵鄙夷看了刁钻老头一眼,伸手拽过被抽昏的中年人椅子,放在罗龙身边坐下,掏出烟给罗龙一根,自己点上一根,倘若无人聊起天。
“龙子,你打算怎么上青龙山,是抬过去还是拉到山脚。”
罗龙美美吸口烟,目光看向刚才用族谱要挟自己的长辈们,“我想从十里铺抬到青龙山。”
“从十里铺到青龙山可有30多里地呢,你想好了!”李红兵愣了片刻。
刁钻老头冷哼一声,“没有罗家人抬棺,我看你们怎么抬棺材走30里地,做梦!”
李红兵翻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你气血不足、脏腑亏虚这么重,没几天日子了,少说话,多说一个字就少活一个字。”
“你”刁钻老头被怼的说不出话。
“抬到青龙山可以,抬棺的事你不需要担心,我给你找人,要多少人都行。”李红兵表示支持罗龙的决定。
虽说自己一直声称是麻子叔的侄子,可最后能做出决定的还是罗家兄弟俩,自己不能擅自做决定。
“谢谢!”罗龙语顿良久,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能感觉出来,虽然以前两人之间发生过矛盾,可在这一刻,他是支持自己的。
李红兵拍拍罗龙肩膀,“都是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
两人在堂屋里倘若无人的聊天,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让罗家长辈们很是气愤,可又无可奈何,一巴掌能把人抽晕过去,那得多大劲。
没一会。
赵前进匆匆忙忙跑进堂屋,看到地上躺的人,脸色一紧,赶忙蹲下检查,发现只是昏迷也就不再管他。
老太太见到赵前进,那精明劲又上身,拉着赵前进胳膊指着李红兵哭嚎。
“前进啊,你可要给婶做主,这个人进屋就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先打你罗二叔,又打我,最后把老五子给打死了,你看看我脸,这辈子我都没受过这气,我不活了啊!”
“三太奶,老五叔没死,你可别瞎说。”赵前进无奈的说道。
刁钻老头再次杵了杵手里拐杖,阴阳怪气说道。
“前进啊,不管老五子死没死,打人总是不对,还有没有王法,看把人打成这样,你是十里铺村长,不能看着自家人被外人打了不管。”
赵前进扭头看了眼刁钻老头,后者从目光中感受到了可怜和幸灾乐祸。
没错,就是幸灾乐祸。
顿时,刁钻老头气不打一处来。
你赵前进算个什么玩意,当初能选上村长,还不是我帮你在罗家站台。
现在翅膀硬了。
知不知道马上村里就要换届。
“罗二爷,天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岁数大眼神不好,要是踩到坑摔一跤可划不来。”赵前进隐晦的提醒一句,做到这一步也算仁至义尽,现在大家互相不认识,还能缓解一下,真要是把李红兵大名说出来,那可真就撕破脸皮了。
而那位老太太不知从哪找到的勇气,再次挑衅道。
“前进,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告诉你,麻子的钱、房子、地都是罗家的,谁都别想拿走!”
合该你们倒霉!
赵前进耸耸肩膀,对李红兵摆出一副头疼的表情,“李村长,让你看笑话了!”
李村长!
听到赵前进这么喊,顿时屋里所有人瞪大眼睛。
他也是村长。
哪个村的?
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能当上村长,那这个人必定是村里的大姓。
就拿十里铺来说,有罗家和赵家两个大姓,一般村长也都是从这两个家里选出来,没办法,村长选举都是要经过村民投票,小姓根本没机会也没资格。
林区这么多村子,李姓有,可都是散户,没有一个全是由李姓组成的村子。
那么谜底揭晓。
唯一姓里的村长只有那个人。
草沟村李红兵。
屋里罗家的长辈猛然反应过来。
是了,听罗家兄弟俩说起过,麻子跟草沟村李家关系很好,尤其是生病这段时间,草沟村李家还经常送药送吃喝。
只是这件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关系再好,一个姓李,一个姓罗,麻子孤家寡人一个,人走茶凉的事情再常见不过。
李家就算能耐再大,也没资格插手罗家家事。
刁钻老头颤巍巍站起身,拄着拐杖上前一步,脸上皱纹缓缓舒展开,客气许多。
“李村长,一笔写不出两个罗,打人我们就不追究了,麻子是我们罗家人,他的丧事也我们罗家的丧事,你就请回吧!”
这是王八吃衬托,铁了心。
李红兵笑了,难得能碰到跟自己顶牛的人,老头挺倔巴。
抽人是不能抽了。
看老的身体条件,怕是一巴掌下去,今晚就要办两场丧事。
“回哪回?”屋外,响起李怀忠的声音。
紧接着。
李怀忠带着镇上头头脑脑满面红光的冲进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