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河并未听到古行知讲述方法,因为下一刻,沉默数息的轻羽有了动作。
看轻羽模样,她便也能猜出一二,多半是古行知将那所谓的方法,传音于其。
至于这方法本身,夜清河并不好奇,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复制,所以听与不听并不重要。
“我这里有一部契约之法,只要你与我成契,便可通力合作。”
“哦?愿闻其详。”
老者本以为,对方能提出什么对于双方皆可行可信的条件,却未想到只是行契这般简单。
此时不禁心中暗笑,眼前此女终究是太过年轻。
止境在当今天下而言,便是修为无法再向前一步,故而被称为止境。
可在千年之前,止境的诠释却非如此。
到达止境,修士方能在通云塔之内安身立命,有了一定自保的能力。
因为继续修行肉身灵台的增长微乎其微,但却从此境开始,得以掌握法则之力。
在千年之前,刚刚突破止境的修士,并不能成为一劫止境,还需领悟法则之力,渡过天人大劫方能破境。
此后法则每一次完善,都会经历一次天人大劫,而三次大劫为一循环。
即四劫、七劫修士,可再修一法,交叠于身,实力可大幅增进。
然而以今法成就止境者,却可无视大劫,直接成就一劫之境,领悟法则。
却也失去了对法则锤炼的机会,终生止步于于一劫,再难寸进。
修为抵达一定层次,便会对契约之术产生抗性,因为契约术同样是法则的一种体现,效果甚微。
“哼哼,无知的小崽子,天真。”
老者正如此想...
熟料...
轻羽下一刻所言,让其面色骤变,心下一惊,再看眼前此女时,眼神之中七分凝重,三分惊恐。
与先前之镇定,以及始终高人一等的自持,判若两人。
“此法名为道诡缔魂术,至于如何施展,相信你比我更加熟悉。”
话音落定,老者面上神色变化数遍,随后沉声开口,带着三分试探道:
“此术老夫虽有耳闻,但据老夫了解,此术已然失传,不知小友是从何处知晓此术的?”
老者故布疑阵,为得便是探听虚实,可一句小友,还是暴露了他前后态度不一。
远没有表面上那般镇定。
轻羽闻言,像是早有预料,或者什么人早前提醒一般,沉声吐出一句:
“失传?难道这千年来的躲藏,让你将师门传承都忘记了么?”
这话分毫不像是一个初入止境之人,对可能并非一劫止境的前辈所说,更像是言辞质问。
“你!”
老者听到“师门传承”四字,再也不敢抱一丝侥幸心理,此刻笃定眼前女子定然知情。
可是...
她才多大年纪?根本不可能活了千年。
而且若是她早知此术,当年传承之中,她便不会受制于自己,更不会险些死在自己偷袭之中。
所以,她定是后知后觉。
而能让她在此时后知后觉变数....
心念至此,老者忽然目光一转,落在古行知与夜清河身上。
“不知是哪位道友暗中出谋划策?”
老者此时面色阴沉,比起妖皇之力,他甚至更在意眼前此事。
因为自己夺取妖皇之力,本也是为了一桩心愿,而达成此心愿,妖皇之力是一条路,却不是唯一。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若是不想结契,直说便是!”
轻羽终究城府不足,她此刻见老者将目光落在古行知身上,当即紧张起来。
这一句话,相当于告知了老者,变数就在两人之身。
只是,老者此时无法分辨,在场两人到底哪个才是暗中指点轻羽的古修。
毕竟,人族修士拥有重新入塔的能力,兴许真的有人保存了关于当年的记忆。
老者沉默不语,凝视夜清河与古行知两人,全然将轻羽无视。
后者正欲开口,古行知却是轻叹一声...
主动站了出来。
“丹承啊,千年未见,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古行知开口之间,一幅前辈遇见后辈的口吻,虽是青年的声音,却老气横秋。
若是没有先前一幕铺垫,那老者决计会一巴掌将人镇压,而后再慢慢搜魂,寻找此子为何知晓自己的原因。
可是刚刚轻羽的反应,以及说出“道诡缔魂术”和自己的师门传承...
这让老者不得不去相信,眼前的银发青年,便是自己猜测中的那个,千年前的人物。
如今重新入塔,更是保存了当年的记忆。
所以,才会只有这般修为,却敢来参加妖王之战的。
这样看来,那与他修为相当,站在其身旁的女子,或许也是一名转修之人。
“阁下是何人?为何一幅认亲的模样?”
老者强自镇定,不愿露出过多情绪,但其实此刻心中极为兴奋。
因为自己寻找到了对于千年前仍有记忆之人,且一次就是两个。
此番收获,并不亚于妖皇之力,甚至还在此事之上。
因为拥有妖皇之力,只能让自己有资格去了解真相,但却仍旧是无处下手,需要兴风作浪,逼一些人出手。
可若是能够直接问出隐秘,也不必太早暴露。
然而下一刻,古行知的话,却让他无法维持镇定。
“邪尊座下有四名弟子,我记得他的四弟子独树一帜。
他的三位师兄皆是修炼杀伐之术,可他却独爱丹道,不喜杀戮。
邪尊便为他从丹云宗夺来丹符传承,供他修行,望他于丹道大成。
故而为他起名,向丹承。
可是此子急于求成,导致小小年纪,损耗太多寿元,以至于明明是最小的弟子,却是看起来最老的一个。
邪尊功法阴寒,讲究另辟蹊径,可他因为根基受损之故,偏就需要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邪尊又为他抢夺烈阳殿的传承功法,此战其门下二弟子险些丧命。
可是后来发现,这四弟子体内邪道根基已成,转修正道功法,以他的寿元根本无法支撑散功。
所以无奈之下,只得舍了老脸,去请教一个小自己三百七十载的后起之秀。
但却没有想到,曾经互看不爽的两人,会因为此事,臭味相投,成为好友。
两人联手灭了几个宗门,这才将他的问题彻底解决,但他的根基受损实在严重,加上不善斗法...
所以经常留在宗门秘境之中,足不出户。
那时邪尊一脉讲究随心所欲,念头通达,机缘我见,即我所有,因此树敌无数。
而他却成了老伙计亲手温养在秘境里的一朵奇葩,与邪道风格格格不入。”
说到这里,古行知话音一顿,他此前没有与向丹承相认,便是因为无法笃定时隔千年...
此子心性会产生何种转变。
更无法确定,此子与当年之事无关。
若是邪尊本人在此,自己自然会与其相认,但若是换做他的弟子,说实话...
自己不敢相信太多。
所以有必要担心,对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会起什么歹意,或者不该有的心思。
毕竟自己如今的修为,面对止境也就只是大一些的蝼蚁。
若不是为了眼下僵局,自己才不会冒险提出此事的。
“你..究竟是谁?!”
老者闻言,此时面上再难镇定,因为对方所言,与自己模糊的记忆全然吻合。
甚至被对方话语提醒之下,那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可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揪心的疼痛,自胸口蔓延而出。
“说到这里你还猜不到,莫不是千年岁月睡坏了脑子?
顾奈何纵横一世,若是知道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啊。”
古行知话音落定,此时打量起眼前的向丹承来,此前讲述之时,他之所以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
便是在试探眼前之人,对于当年之事还保存多少记忆。
换言之,便是眼前之人,是否经历过出塔重入,是否身死道消,是否还记得邪尊。
若是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或对邪尊老伙计没有敬畏之心,那便不能继续接下来的行动。
或者说,不能将他当做有希望和平共处的棋子。